安墨予知道,其实正令轩已经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这样问,只不过是想在自己这里寻一份肯定罢了。
又或许……他希望自己猜错了,那么正令书扬的情况,也许也就没有那么糟糕……
“皇上其实已经明白了,不是吗?”可是安墨予却给不了他这份希望。
他知道,自己将要说出来的真相都是残酷的,是所有人都不愿意去面对的。
而他却不能不说,正如现实是残忍的,人们却不能不去面对一样:“王爷这次所中之毒,正好可以引发灵鸩的毒性,就好像一个药引一样,这十几年来,王爷都是靠着药物,强行将毒素压制在体内,而我所求的,也不过是强行中止毒性蔓延,这样长年累月的以毒攻毒,已然让王爷的身体外强中干,如今这么多年沉积的毒素,忽然之间就全都被释放了出来,那种毒性,远比一口气就将灵鸩下足,还要猛烈无数倍,就是个身强体健之人,也必然难以承受,更何况是王爷。”
“那现在,你可有什么良策?”正令轩竭力让自己平静,沉声向安墨予询问道:“朕知道这么多年,你对灵鸩的解法,一直都没有放弃过,如今书扬的情况已不容拖延,难道你真的一点眉目也没有?”
安墨予面色深沉的缓缓摇头:“若是有,我早就替王爷解毒了,又哪里还会有今日之祸。”
他沉默了起来,似是在心中挣扎了许久,才终于下定决心,迟疑着说道:“皇上……恐怕这次……我真的是无能为力了,王爷他……”
“无能为力”四个字若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凌月也许还不至于太慌张。
但如今是从安墨予嘴里说出来,那就等于将病患判了死刑,她如何还能不急,如何还能不慌!
一听他说出这话,凌月顿时心中猛的一沉,还未等正令轩开口,她已上前一步,一把抓过安墨予的手腕,几乎是用质问的语气,急切的说道:“什么叫做无能为力!安墨予!你的医术是这世上数一数二的,你对毒药更是了如指掌,你怎么可以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来!你不打算救他,不打算再为他耗费力气了吗?”
说完这些,又觉自己过份了,她怎么可以得罪医生呢?
书扬的命全在他的手上了!
“不!安先生,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让书扬平平安安的活下去的,是不是?”泪水也不知是何时涌出来的,只是觉得脸上忽然就湿湿凉凉的了,视线模糊成了一片。
凌月看不清眼前的安墨予究竟是什么样的表情,只紧紧抓住他的手腕,紧到已再无法用力。
“安先生……你不要放弃书扬……如果连你都放弃了,这世上还有谁能给他一线生机……你一定要救他……”
“凌姑娘!”手腕上的皮肤,被她的指甲深深掐入,可莫名的痛感却分明是来自于心上……
安墨予有些无措,内疚道:“凌姑娘,我不是要放弃,我只是……”
只是实在无能为力!
正所谓阎王要人三更死,岂肯留人到五更!
人又怎能与天斗?
“我的医术就算再好,始终也只是个凡人。”他的声音有些低哑,透出艰难的苦涩与对自己的痛责:“如果可以,我宁愿用自己的命换王爷一命,又怎会轻言放弃。”
凌月不愿相信,不住的摇头:“不会的,你一定有办法的,安先生……你一定要救书扬……书扬他不可以有事的……他还这么年轻,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就这样死去!
“小月!”虽然明知她心中从来都没有自己,但正令轩又哪里舍得看她如此伤心欲绝。
人最怕的,便是动了真心,哪怕是帝王又如何?终究难过情过,再无可挽回……
正令轩低低的唤她一声,将她从安墨予身边拉开。
“小月,不要为难墨予。”他深深的看进她泪眼婆娑的眼底,痛心道:“这世上,没有人会比墨予更想救书扬的性命了,你不知道,这十几年来,为了找到灵鸩的解药,他曾以身试毒多少次,又有多少次,险些要搭上自己的性命。”
安墨予竟然为了正令书扬以身试毒?
凌月面上微微一怔,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正令轩。
他却叹息道:“你以为,这许多年,他散尽七情六欲,深居简出,一心只埋头于药室,到底是为了什么?不过是为了找到灵鸩的解药罢了。”
凌月迅速看一眼身边的安墨予,却见他眼中蓦地闪过一丝痛色,却又闪躲的偏过头去,似是觉得无颜面对她和正令轩。
想起之前安墨予莫名其妙对正令轩说出的那句“对不起”,再想起正令轩此刻的这些话……
凌月脑中蓦地一闪,忽然明白了许多以前想不明白的东西。
那时正令轩曾对她说,安墨予曾救了一个对他而言十分重要的人。
她一直以为,正令轩所说的,是他的父皇。
可如今想来,其实他所说的那个人,根本就是正令书扬。
难怪在别苑的时候,正令书扬会开玩笑说,正令轩见不到他,是要发疯的。
原来,他是这个意思……
安墨予如此愧疚,又对灵鸩的解药如此执着,大概也是因为,对正令书扬下了此种毒药的人,也是他的父亲……
其实他大可不必如此的,那时的他,也不过是个孩子,同样也是这些往事的受害者。
他为他的父亲背负了整整十三年的罪孽,就算他当年真有什么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