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正令书扬只是简单的应了这么一个字。
但这绝对是他在有生之年，讲得最为认真，也最为沉重的一个字。
其实他真的很想将这个字做为一个承诺，向凌月指天发誓的去保证。
可是……人力如此渺小，又凭什么去与天斗？
这样的承诺，对别人而言，如此简单，可对他而言，却是难如登天，注定是无法去履行的。
对于凌月，他绝不愿对她有半分的失信。
刚刚才应完那句，就听到身后有人闷声闷气的叫了他一声：“王爷。”
一听就是安墨予的声音。
正令书扬并未感到惊讶，只是耸耸肩，认命的转过身去。
瞥一眼安墨予手中端着的药碗，顿时一脸苦逼，用“商量”的语气说道：“墨予……其实我觉得这药喝不喝也没什么关系……你看……”
“我不看。”安墨予根本不与他废话，面无表情的打断他，直接将药碗朝他面前一伸：“请王爷服药。”
正令书扬嘴角抽了抽，不爽的将那碗药拿了过来，又瞥一眼安墨予，见大夫还是那副千年不变的扑克脸，知道必定也如平时一样，是没法说动他的，只好无奈的一口气把药给喝了。
“给！”没好气的将碗递回过安墨予。
安墨予不接，只斜着眼睛瞟了一眼碗里，皱了眉：“王爷真的每次都要我提醒吗？”
若他只是小病小痛，不日就会痊愈，那此刻凌月绝对已经笑出来了。
因为正令书扬此刻的行为，真的像极了一个讨厌药苦的小孩子。
可此刻，凌月却半点也笑不出来。
非旦笑不出来，她心里还沉甸甸的。
她知道，正令书扬并非是怕苦。
他只是知道，即便他喝再多的药，即便良药再如何苦口，对于他来说，也不过只是杯水车薪，根本就没有什么太多的作用。
事实上，那药的作用也只是让他在针灸之后可以减轻一些身体上的痛苦，对于他所中之毒，真是半点干系也没有。
尤其这药还出奇的苦……
因此，每次一施完针，正令书扬就对这碗药嗤之以鼻，想方设法的躲，常常要安墨予整个王府四下寻他，才能让他喝了这碗药。
很明显，现在也是。
凌月用胳膊碰了碰正令书扬：“书扬，快点喝干净，怎么能剩这么多！你看，还有一半呢。”
“凌儿……这药……”真他\/妈可喝可不喝……
“你刚刚才答应我，会好好休息，好好吃药的。”
正令书扬只好认命的又把剩下的半碗药给喝了，然后将碗倒过来给安墨予看，还使劲晃了几下：“这下总行了吧？一滴都没了！”
安墨予不发一言，“抢”过他手中的药碗，脸色有些不太好，沉闷的说了一句：“我跟王爷说过很多次了，不要每次一施完针就往外跑，至少也要卧床休息一刻钟，我只是去拿了个药，你人就不见了。”
正令书扬尴尬的挠了挠头：“也不是啊，我昨天就没有。”
“昨天是因为凌姑娘一直守在门外，但是你今天，前天，还有大前天，都是如此，这药虽于灵鸩无意，但也能调理身子，王爷至于每天都要躲吗。”安墨予从未见过如此不听大夫安排的病患，再加上对于正令书扬，他心底抱有一种深深的自责感，因此心情也是十分烦乱的。
若是别人，痛苦便痛苦，关他鸟事！
他才懒得费那个心思去煎什么减轻痛苦的药。
可如今他面对的是正令书扬，那自然是绝不一样的。
若非他的父亲，正令书扬根本就不会从小便受灵鸩侵蚀之苦！
既然明知针灸之苦难以忍受，他又怎么可能做到由着正令书扬去承受这些痛苦，他却什么也不做呢？
就算只是减少他万分之一的痛苦，那也是好的，不是吗？
至少，他良心上也会好过那么一点点。
“他下次不会了，我帮你看着他。”凌月也明白安墨予的心情，知道他是心存内疚，所以总是想方设法的想要替正令书扬减轻一些痛苦。
虽然正令书扬自己觉得可有可无。
凌月一边拉了正令书扬回房间，一边对安墨予说道：“以后我每天在门外守着，他要是再敢背着你一施完针就往外跑，我立即打他的小报告。”
“凌儿你这样好吗！”正令书扬不爽的抱怨。
凌月不理会他，只将他往房间的方向带。
安墨予没有出声，只是转过身，看着他们两人越走越远的背影。
看了很久，直到再也看不到了，他才长长的叹了一声，心事重重的离开了。
“我知道那药很难喝，也可喝可不喝，但至少它能让你觉得舒服一些，也能让安先生觉得心安一些，不是吗。”也不管正令书扬愿不愿意，一进房门，凌月就将他直接带到了床边，要他好好的躺下休息。
正令书扬在凌月面前，那永远都是言听计从的，虽然很不想躺，但还是听话的睡在了床上。
“其实他根本不需要自责。”正令书扬抱着被子，没有打算真的要睡，看着旁边的凌月，说道：“犯错的是他的父亲，又不是他，这世上什么都可以选，但谁还能选择去做谁的儿子不成？说起来，他自己也是受害者，这么多年以来，他也不会比我们好受，我不想喝那碗药，只是不愿他再继续这样内疚下去。”
正令书扬忽然朝凌月伸出手，微微笑着：“凌儿，手给我握一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