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4节春遇夏雪(上)
睡眼蒙眬之中,隐约可见床边立着一个人,正用压得非常低的声音喊我,边喊边轻轻地拽一下我的衣角。我揉揉眼睛,仔细一瞧,有点似曾相识,但一时又难以想起。就在我愣神之际,来人说话了:“我是王文飞。”哦,是他呀!想起来了,是一位高中校友。我赶忙坐起身来,为他腾出一块地方,招呼他坐在床上说话,梦里的细节与惊惧已来不及细想。
交谈之中,得知他在省供销学校上学,也是去年考来的。与我不同的是,他是扩招来的,很晚才入了学。这次来粮校,是有事要找一位朋友。碰巧朋友不在,本想离开,忽然想起了我,就过来了。我和这位王兄虽是校友,也曾见过几面,说过几句话,但并未有过什么交往,算作见面之交。但所处的环境不同,所呆的地方不同,彼此之间的亲疏远近自然就要另当别论。上学期,串同学时积累下的宝贵热情与客气此时可有了发挥。坐了几分钟,等完全清醒之后,我忙跳下床,给他倒了一杯水。
没想到,天气热,两人聊天的气氛比天气还热。这一聊就是一个小时,聊到了开饭时间,还意犹未尽,彼此都觉得好像才刚刚打开了话匣子。为最大限度地体现对同学的欢迎和在意,我不光领着王文飞去了餐厅,还特意多买了几个好菜来款待他。这让王文飞很高兴,那张黝黑的脸膛挂满了喜悦,就连眼神,也不时流露出一种深深的感激。看上去,我的热情有点使他臆想不到!饭后,我领着他上楼,去找了一下他的朋友。他的这位朋友,姓李,叫李智,跟我关系也不错,都是老家那边来的。不巧的是,依然没有找着。这样,他只好跟着我,再次来到我的寝室。
白昼在春夏之交,已变得格外漫长,长得都有点难以察觉得到它的流转了。看着窗外依然高高在上与热燥燥的红日,我心里不由得冒起了汗。心想时间尚早,无事可干,倒不如与同学再聊一会儿,想必他也不急着离开。况且,外面这么热,避一避暑气也未尝不可。聊天也是讲究灵感和思路的,并不是任何时候都能“聊思”泉涌。我感到,一顿饭后,胃倒是彻底妥切了,精神也足了不少,但话匣子却像卡了个东西,不再像饭前那样随心和顺畅了。话题在两人间跳来跳去,也跳不出校园生活这个巴掌大的小圈子。两人用千篇一律的语言,从目前的中专生活转到逝去的高中生活,稍作停顿后,再切回中专生活。王文飞说他在省城有很多很多同学,几乎每所学校都有,并得意而如数家珍地一一数着这些学校和同学的名字。他的同学,有的我并不认识,有的我也认识。对那些认识的,我忍不住要插上几句,和他一起品评一番。
当他谈到一个叫夏雪的女孩儿时,我忍不住心里一动,忙问哪个夏雪?因为我有个初中同学,也叫夏雪。他说就是北庄镇神泉村的那个。这下,我马上就确定,他所说的夏雪正是我的初中同学。初中落榜后补习时,我曾插在她那个应届班里,和她同学过一年。于是,我好奇地重复了一问:“夏雪在哪所学校上学?”
王文飞说:“刚才说了,在省电子工业学校,地址在三营盘,离你这儿没多远,你要是想见她,我可以领你去。”
我问:“好不好找?”
他回答说:“难找,太难找了,你一个人去肯定找不着,我跟别人去过两次,才好不容易记住。她所学的那个专业叫计算机应用,属高科技专业,由于校本部缺乏这样的师资,就寄设在一个研究所里。这个研究所神秘得很,门开在一个小胡同里,里边是个深宅大院,很难找。没去过的人,先是找不着地方,找着地方,也很难找得见人。我现在也不敢保证一定能找着。你若没事,我现在就领你去,再钻一次迷宫。”
我看看腕上的华杰牌电子表,已将近五点半了。时候虽不算太晚,但听说夏雪这么难找,那么,要去就得抓紧时间了——得留出找人的时间呀。再说,王文飞的学校在郊外,太迟就赶不上回校的公交车了。去就去吧,与其呆在宿舍无所事事,郁闷无聊,倒不如出去活动一下身子,解解闷,放放风,顺便还能认个同学。不过,说心里话,这种去的愿望一点也不强烈。上学期那种串同学、串老乡的新鲜感早已疲了不少,淡了不少。而且,虽与夏雪是初中同学,但那时候的男女学生很封建,相互之间不仅不说话,甚至连正眼都不看一下。我俩的关系就属此种情况。原先没什么交情,现又时隔五年不见,自我感觉这面恐怕也没啥见头。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既然她离我这么近,还是去去为好,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没准日后什么时候还用得上。这样,我心里虽犹豫着,身子却情不自禁地跟着王文飞走了出去。
粮校是不通公交车的,不管去哪里,都得先步行走到并城南路的大营盘,从那里的公交车站转乘。大城市的人满为患,在公交车上表现得最为突出,尤其是在这个时刻,连立锥之地都难得一觅,真是不可思议!虽说两人正是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但还是花了半天功夫,使出浑身解数,才好不容易挤上一辆临近挤爆点的3路电车。半小时后,王文飞领着我从三营盘站下了车。站牌旁边,是个非常热闹、繁华的马路市场,各种大大小小、零零总总的地摊摆得遍地皆是,连个下脚之处都不易找到,身边的叫卖声、讲价声此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