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之后,燕紫菱靠在榻上喘息。
御医的治疗还是有用的,至少比前几日,好多了呢。她眼神有些呆滞的看着外面,搬家以后,窗外不再是翠竹,而是爬山虎。因为那是一面墙。一面本不该出现在窗口的墙。因为这里不是正屋。
只有夕阳西下,她才能在窗口看见阳光,其余的时候,是暗沉的,无光的。
爬山虎的叶子翠绿,去年干枯的叶子都渐渐脱离,苍老的藤蔓上,绿叶渐渐的覆盖。又是苍翠的模样。眯着眼,似乎还能看见原本芳瑶宫中,属于她那个房间外面的翠竹的影子呢。
可惜,这里不是芳瑶宫,爬山虎不是翠竹。
又是一阵咳嗽,她捂着胸口,缓了很久,才止住那一股子疼,咳嗽的太久之后,每次都会将胸腔震的很疼。
小丫头不是原先的丫头,过来端着热水递给她。
她接过喝了几口,寡淡的没有一丝味道,是呀,能有什么味道?不就是白水?
前十几年,她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时候,她病的这么厉害的时候,会喝白水。
以前,哪怕是风寒一次,也是母妃和父皇哄着,哥哥疼着,要什么没有呢?
原先,大胤朝三个公主,只有她过的金尊玉贵。
‘往日种种,譬如昨日死。’
不知道什么时候,听过这句话,她觉得,就是她最真实的写照吧?因为她再也不可能有那样的好日子了。
“你说,我什么时候能离开这?”她沙哑着声音,问小丫头。
小丫头随着她的目光,往外看了一眼,夕阳下的爬山虎还是有些看头的,翠绿的叶子上像是镀了一层金光一般,闪亮的很。
“等公主出阁,就离开了吧?公主也不小了,很快就可以出阁的。”小丫头道。
“出阁?”燕紫菱琢磨着这两个字:“你说……我能去和亲么?南疆,北原也可以啊。只要离开。”
这个万象宫,是她的家,可是这里也是她前半生快乐的坟墓。她的父皇,母妃,哥哥,嫂嫂们,侄子们,全都死在这里。
“南疆也就罢了,好歹也是开明的地方,北原……听说北原人野蛮残暴……哪里就如在宫里好了?”小丫头吓了一跳道。
“你不知道啊,你哪里知道呢?就算是野蛮残暴,那也是外人,谁叫我不是人家的人?可是……这样一****枯死,才最残忍,你不知道啊……”
燕紫菱喃喃,谁能知道她的痛苦?那种云端跌落谷底的痛苦。没人知道这大半年,她是如何熬过来的。如今,她宁愿做一个和亲公主,也不想在这万象宫里多一日了。
“奴婢不知道,只是……公主到底是公主……哪里受得了那种苦,北原气候也不好的啊。实在是要和亲,还是南疆好,或者……选个小国也好,上国公主,谁也不敢欺负的。”小丫头道。
“呵呵,我不过说说,你也是天真,哪里由得我?想和亲,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只怕……我得在这个地方烂掉了。”燕紫菱收回目光,又喝了一口依旧微烫的水。感觉胸腔舒服多了。
她是谁?棠氏的女儿啊,谁会放心叫她和亲?万一她对大胤不利呢?
小丫头自然不懂,只好沉默不语。
奶嬷嬷进来,就见主仆两个都在沉默,便道:“出去吧。”
那小丫头轻轻福身之后,转身出了外面。
燕紫菱身边,棠氏去后,只留了两个奶嬷嬷,这就是其中一个。
她见她来,笑了笑:“嬷嬷腿好些了?”
年纪大了,奶嬷嬷腿疾发作的时候,都没发站立,这几日一直都是躺着的。
“好了,就像看看公主,公主也好多了,气色都好了呢。”嬷嬷眼中,带着一种怜悯,绝望,不忍,决绝。
燕紫菱根本没有细看嬷嬷的眼神,她只是拉着嬷嬷的手道:“千万保重,我也没法护着你们了。”
嬷嬷紧紧攥住燕紫菱的手:“公主……”
“我都知道,我们主仆还能怎么样呢。”想想以前,志得意满,锦衣玉食的时候,哪里知道有今日?谁也不能看见以后。
“老奴对不住公主,可是……可是主子有命啊……”那嬷嬷忽然痛哭出声。
燕紫菱愣了一下,茫然的看着嬷嬷:“你说什么?”
嬷嬷颤抖着,掏出一个小瓷瓶:“公主,你如今也是受罪,以后也不会有好日子了,主子说过的,咱们这种人,都一样,受不起罪。不如公主就随着主子去了吧。”
燕紫菱盯着那个瓷瓶,半晌不知道她说什么,可是渐渐的,也就知道了。
她太了解她的母亲。决绝的母亲从来就不是个软弱的人,瞧呀,人都去了,还有后招呢。
“这是毒药?母妃要我死?”燕紫菱像是叙述,又像是疑问道。
“主子和康郡王有约定,不会叫燕子归好过的,公主……也不必在留着受罪了。”嬷嬷满面泪痕,带着十二分愧疚和坚定道。
燕紫菱想说的很多,想说母妃为何如此狠毒?自己都去了,还不肯放过惟一的女儿,先前刺杀燕振岳也是母妃的意思吧?
母妃好自私,一辈子,只会为自己一个人想。
“九皇兄要是那么容易就会被你们扳倒,岂会有今日?罢了,我死活不要紧,下辈子,我也不想给她做女儿了。”燕紫菱接过了瓷瓶,淡淡道。
当年,九皇兄最没有权势的时候,也依旧活的好好的,如今他是大胤最尊贵的人,全天下都要听他号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