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立儒在丹阳宫一直逗留了一个下午,顾倾城和萧凤梧挑了些比较轻松的话题来说,偶尔插一两句劝一劝,但也并未深劝。
眼看天色渐晚,萧承和昀儿都已经过来跟顾倾城请安,见到萧凤梧本来便有些惊讶,可是当他们看到梁立儒的时候,便更为诧异了。
顾倾城一手牵了一个,道:“如今这里没有外人,你们也喊一声舅舅吧。”
萧承和昀儿乖巧的没有多问,果真躬身行礼甜甜蜜蜜喊了一声:“舅舅!”
这一声舅舅却让梁立儒浑身一哆嗦,似乎有一股电流窜进了心里。
顾倾城已经笑着跟两个孩子解释:“其实梁丞相是母后的义兄,所以按辈分你们应当喊一声舅舅。在外面,你们是君臣,可是私底下却是亲戚,记住了么?”
两个孩子忙乖巧点头,昀儿眨眨眼,跑到梁立儒身前,巴巴地伸出了手,奶声奶气地道:“舅舅,你还没给见面礼呢!”
梁立儒急忙慌手慌脚在身上摸索。
顾倾城把脸一沉:“昀儿!这是谁教给你的毛病?”
“哎,怎么骂孩子呢?”梁立儒已经从身上掏出了“马上封侯”的小根雕,那匹骏马和那只猴子都活灵活现的,他塞给了昀儿,笑道,“长辈给晚辈见面礼都是应该的,表达的是对晚辈的喜爱。你不让他们收我的见面礼,岂不是打从心里不想让他们做我的晚辈?”
顾倾城便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催着昀儿道谢。
昀儿笑眯眯道了谢,转回头冲着萧承挤了挤眼。
萧承宽容一笑,没有说话。
梁立儒又把自己随身带着的一套笔墨拿出来递给萧承,“这个是我专门淘来的,别看这墨只有这么一点点,还是装在小竹管里的,可是不怕晒不怕水,经久而不变色,还有一股清雅的松香。这笔也是上好的狼毫,太子正是学书的年纪,用这个正合适。”
萧承含笑接了,一本正经道谢:“多谢舅舅!”
他们现在还不知道,正是母子三个今日的举动,让梁立儒终其一生都对萧承忠心耿耿,在某些事情上甚至比萧凤梧和顾倾城做得还要周到。
萧承把笔墨交给宫人,并且慎重吩咐:“等会儿送到我书房里去,别碰坏了。”能让梁立儒贴身携带的东西,还能是凡品么?
萧凤梧含笑看着这一切,觉得十分舒服。
顾倾城开口挽留梁立儒留下来用完膳,梁立儒却开口拒绝了:“不必了,我想着,的确很长时间没有去看音音和阿绾了,所以想稍后去看看他们。”
顾倾城和萧凤梧对视一眼,同声笑道:“这才对嘛!”
萧承和昀儿咬了咬耳朵,道:“舅舅稍等一下,我们还给音音和阿绾准备了一些礼物,请舅舅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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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过后,打发走了孩子们,萧凤梧和顾倾城在院子里并肩坐着看星星,顾倾城不无感慨地道:“希望梁子诚这一次是真的撑过去了。”
“不管怎么样,”萧凤梧拍了拍她的手,“只要他肯去改变,都是一个好现象。”
顾倾城点点头,又问:“今日我恍惚听到说什么要打擂选帅,是真的吗?”
“是,”萧凤梧也不隐瞒,便把朝堂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梁子诚来御书房找我也是为了这件事,不过他是想让我打消这个念头。后来说来说去,反而是我把他说服了,还邀请他来用膳。”
顾倾城皱了皱眉:“我也觉得这件事冒的风险有些大了……不过,你既然已经做了决定,想必是有了应对之策……我只是弄不明白,最终能够站在朝堂之上的这些官员,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又怎会有这样的人呢?”
萧凤梧微微一叹:“人心易变。我们以为我们给了他们最好的,可是他们却觉得远远不够,这就是根本症结所在。”
顾倾城沉默了一霎,问道:“无可挽回了么?”这一次的事情一旦闹出来,大白于天下,那么朝堂上便会有大批的官员受到牵连,萧凤梧是不可能手软的,这件事也容不得他手软,可是一旦他毫不留情处置了那些官员,朝野难免不会受到震荡。
“别担心,”萧凤梧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容,“你说,一个人身上若是有了脓疮,是当机立断把它处理掉,把坏死的肌肤皮肉全都剜掉,还是该任其发展?”
不等顾倾城回答,他继续说道:“如果当机立断剜掉的话,肯定会承受巨大的痛苦,可是若不剜掉的话,将来承受的后果会更严重,甚至有可能是致命的。
“对我来说,如今这些心存贰念的朝臣,便像是身上生出来的脓疮,我宁肯忍受一时之痛,也要把他们彻底剜除!我不能容忍他们变成祸患!”
顾倾城展颜一笑:“是,是我优柔寡断了。”
“你不是优柔寡断,”萧凤梧抬手将她拥入怀中,“你是太容易心软了。也许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我猜你遇到这种事情,一定是想着先要想法子让他们悬崖勒马,就如同发现脓疮之后第一反应就是用药处理一般。
“可是永安,那也要看这脓疮到底坏到了什么程度,到了必要的时候还是需要剜掉,才能用药物来处理的。”
“嗯,”顾倾城低低应了一声,“你要你有分寸就好。不过将来能够接替他们的官员都选好了么?总要把动荡的程度降到最低,到时候也让他们看看,他们并不是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就算没了他们,大禹仍旧是固若金汤的大禹。”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