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邢志同当下就把茶杯摔了,茶水淋淋漓漓溅了那幕僚一身,“都是混账话!”
幕僚紫涨了面皮,一言不发退了下去,两片茶叶滑稽的挂在袍子上。
邢志同气得浑身哆嗦,喘了半天气才道:“若是军中发生哗变,从来都是从底下烧起来的!我怎么能不急!”
几位幕僚互相看看,都叹了口气,早先大伙儿可着劲儿给您提醒,您都当成了耳旁风,如今养成了大患才知道着急……
邢志同也知道自己冒失了,站起来拱了拱手:“诸位先生,邢某失态了,请诸位多多担待吧。各位也知道,邢某膝下儿孙多不肖,只有国斌这一个成些气候,偏偏又……老夫差一点白发人送黑发人,这心里实在是煎熬得很。我们邢家虽然说算得上是树大根深,可是这嫡支还真的没几个可以支应门庭的孩子,我这心里……
“不瞒各位,虽然都是一个姓,一个老祖宗,可到底这撑起家族的还应该是嫡支的责任……”
他絮絮叨叨说了半晌,幕僚们渐渐地有些腻烦起来。这都是你的家事,我们追随你可不是为了替你解决家事的!
他们不由得想起年轻时的邢志同,那才是果敢有决断的一个人,走到哪里都是英风飒飒,从来不曾有过三心二意犹豫不决的时候。
便是手下这些人也是任人唯贤,所以才有那么多愿意追随他的人。
自从做了边军统帅之后,更是顶着绝大的压力,革除了历来军中存在的一些弊端,将士们提升的机会也更多了,真正拿到手里的粮饷也比之前多了许多,所以才有那么多人愿意为他死心塌地,很多时候,很多人从军都是为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就为了这个,昭帝不止一次申饬过他,甚至几次三番褫夺了他的元帅之位。
可是邢志同斗志不减,在边关浴血奋战,硬生生把原来的一盘散沙凝聚成了一股绳,多少年来,宋军都是闻“邢家军”之名而丧胆,弱一些的军队甚至不战而败。
那时候的邢志同,才算是个英雄!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变了!
也许,这都是不可避免的规律。手中权力越大年纪越大,心中的顾虑也就越多。
这眼界反而越来越小。
起先心怀天下,以军为家。
如今却变成以私军治军。
这怎么成!
这二十多万军队虽然名义上叫“邢家军”,说到底,毕竟不是真正姓邢的!
邢志同念得更多的是邢家、邢家、邢家!
心心念念只是如何利用手中的职权维护邢家的利益。
这天下谁都不是傻子,这点心思瞒不住人。
既然瞒不住,便会伤了一大片人的心。
唉!
就这点眼界和魄力如何跟赵王斗?
再怎么说赵王也是皇子,还占着大义,你一门心思想怎么把人家打压下去甚至要了人家的性命,那便是大逆不道啊!
更何况,赵王根本就不是个草包!
只怕刚到军中那两年表现出来的窝囊无能全都是演给别人看的!
这份心机……
枉邢志同有“老狐狸”之称啊!
邢志同花费了三天时间跟幕僚们议事,寒了心的幕僚们虽然给他提了一些建议,但都是隔靴搔痒,根本起不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邢志同虽然满心不悦,但也知道不能把这些幕僚得罪狠了,文人都有些犟脾气,若是惹急了说不定便会跑到萧凤梧那边去,这些人跟了自己多年,多少都知道自己一些秘密,若是那样,岂不是将把柄递到了萧凤梧手中?
他阴沉沉回到了自己的内帐。
这个时候无比想念父亲邢业当年送给自己的那个谋士,那才称得上是谋士,真正能够给自己出谋划策,如今这帮人充其量只能算是清客,说他们是幕僚都是抬举他们了!正用人的时候,偏生一个都想不出好主意!
只是可惜了自己最心腹的那几个,本想着把最好的都给了儿子,谁知竟然全折在了半路上!
萧凤梧如今正守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山谷里。
斥候兴奋地跑过来禀告:“宋国军队已经有开拔的迹象了!”
萧凤梧目光闪了闪,问:“邢元帅那里可有动静?”
斥候笑道:“有,元帅把自己身边的幕僚全都叫去不眠不休商量了三日夜。”
萧凤梧冷笑一声,一摆手命他退下。
宝成带着两个人走上了,自己却悄悄后退几步,小心地警戒着。
那两个人形容都十分普通,扎进人堆里再也揪不出来的那种。
其中一个道:“爷,宋国皇帝如今已经被太子幽禁了,朝中正乱着,所以边军调动比较频繁。”
萧凤梧眼睛一眯,问道:“宋太子是什么意思?有没有打算近期内受禅登基?”
那人笑道:“爷都猜对了,宋太子正是这个意思。可是他那几个兄弟也都不是吃干饭的,四皇子五皇子联合起来要闯宫,七皇子和九皇子忙着拉拢朝臣收拢军队,十二皇子虽然表面上极力支持太子,可是他的私心却很重。咱们的人已经打听明白了,原来这位十二皇子才是宋国皇子之中城府最深的那个,其余几位皇子身边最信得过的人基本上都是他的人……”
萧凤梧点了点头:“这就是了,你回去之后叫咱们的人密切注意着,一旦十二皇子得手,立刻把掌握的证据公诸于众,宋国必定大乱,到时候,便是收割宋国国土的大好时机了!”
那人躬身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