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琛不说话,萧凤梧也不理会他,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盖碗,仿佛上面已经开了花。
“师兄,”过了许久,耶律琛幽幽说道,“您还记得当年跟着师父一起学习的日子吗?”
萧凤梧这才抬眼看了看,淡淡说道:“自然是记得的。我知道,你也许一直不服气,分明你我一样的年纪,你又是从小在师父身边长大的,为什么会管我叫师兄。因为,我入门的确比你早,我是师祖代替师父受辱门下的,那一次去见师父,不过是为了名正言顺出师罢了。”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耶律琛摇了摇头,“我也从来没有不服气,更加没有嫉妒过您。师兄,您也许不知道,和您相处的那段日子也许便是我这一生之中最快活的日子。您还不明白为什么我对您说话一直使用敬语么?因为在我心目中,你是这个世上最好的人,值得所有人尊敬……”
萧凤梧也轻轻叹了口气,不由自主想起那年在那个不见天日的山洞之中,分明跟自己一样的年纪,却哭的像个不懂事的孩子的耶律琛。那个时候,他叫萧六郎,而他则叫阿琛。
他甚至都不敢相信,那样强壮的一个少年躯体中,怎会活着那样一个脆弱的灵魂。
“师兄,”耶律琛眼角隐隐有泪光闪动,“您肯定想不到,对我有养育之恩的师父,其实便是把我从漠北王宫中带走的人,在我们漠北人眼中,他是个刺客。”
萧凤梧一愣,这件事他也的确是第一次听说。
“我小时候师父对我并不好,”耶律琛十分伤感,“脾气上来非打即骂。是您的到来,使他彻底改变了。我们相处的那一个半月,是我人生之中最光明的岁月。只有单纯的快乐,没有其他。
“我跟您说过,我想跟着您,无论天涯海角,无论刀山火海,只要您说一句,我阿琛必定眉头也不皱一下!可是您为什么把我打晕了让人送我回漠北啊!
“那样的生活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父皇死了,母后没了。我被师父带走的时候才三岁,对那个冰冷的皇宫一点印象也没有。而哥哥们对我也没有丝毫感情,他们甚至还质疑我的身份!
“好容易身份不用质疑了,却又给了我最差的封地。还要塞给我我不想要的女人!我能怎么样?反抗么?反抗就是个死啊!所以我这么多年来装疯卖傻,扮作一个断袖!
“其实您真的不知道么?我对您只有纯粹的仰慕之情,根本没有那些龌龊心思!”
萧凤梧神色不变,仍旧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您别不信啊!”耶律琛有点急了,“您可以派人去调查我啊!虽然我一踏入大禹境内就叫人给我搜罗美男子,但是我真的一个都没碰过,不信您可以去问啊!”
“不必了,”萧凤梧眉眼清冷,“说到底,这些都与我无关。你只说你此来的目的吧!”
“您难道一点旧情都不念?”耶律琛越发委屈。
萧凤梧把手中的盖碗重重往桌子上一搁,冷然道:“你若没事,就可以回去了,我还忙着呢!”
“您这么着急是想回去看您的王妃么?”耶律琛幽幽说道。
萧凤梧忽然脸色大变,也不见他如何起势,倏忽便到了耶律琛身边,抬手便掐住了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在他脸上一撕,“刺啦”一声微响,撕下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
萧凤梧手中用力,那人哼都没哼一声,便即晕死在地。他脚下并不停顿,直接转奔长乐堂去了。
时间回溯到萧凤梧刚刚离开长乐堂。
顾倾城命人折了两枝荷花插瓶,室内慢慢便都是荷花的清香。
夏日天热渴睡,屋子里若是放上这么两枝荷花倒也能稍稍提神。自从出了黄芪的事之后,顾倾城连香料也不调弄了,素日里更是不点香,只拣了时鲜花卉来插瓶,或者在屋子里摆上一碟瓜果。
因为没什么事做,所以便拿了一本书,在罗汉床上看。
门上挂着的珠帘发出丁零当啷的轻响,她头也没抬,便道:“此刻不用茶,你们不必伺候着,都歇一歇吧。”
她以为来的是文莺或者文鸳。
谁知许久都没有人应声,却有浓烈的男子气息渐渐迫近。顾倾城一惊,不可能人都进了屋子,她身边的人还一无所觉,便是那些丫鬟不能察觉,不是还有影一?
为什么连影一都没有示警?
但她还强自镇定着,口中说道:“来者是客,何必这般藏头露尾?”
那人一声轻笑:“难怪他会娶了你,果真不是一般的女子。”
声音耳熟,是耶律琛。
“北王并不若传闻中那般不懂大禹规矩礼仪,”顾倾城反而镇定下来,慢慢说道,“如此在内宅出没,是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么?”
“果真聪明!”耶律琛在顾倾城对面坐下,目光肆无忌惮打量着顾倾城,眉宇间慢慢涌上一层恼意,“原来传言不假,果真是个美人!”
面对这样无力的举止,顾倾城却不能多说什么,既然能够无声无息避过王府诸多明线暗线,前几天又那般在自己二人面前示弱,说明他是个极其危险的人物,万万不能惹恼了他。
“听说嫂夫人分茶本领高超,”耶律琛说道,“小弟远来是客,嫂夫人都不知道怎么待客么?”
“抱歉,”虽然不能惹恼了他却也不能任由他猖狂,顾倾城淡淡说道,“客人也有恶客,招呼恶客不能以常理论之。”
耶律琛哈哈一笑,但又骤然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