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遮山疲倦的心绪,终于渐渐消散,他静静望着那金黄烛光,苦涩一笑道:“你我一样孤独!”
凝蝶蓦然抬头,不解其意地凝望他的脸。
这是一个英俊的男子。
伟岸的肩,宽阔如山,遮挡了身后的一切;刀锋般锐利的面孔,弥漫着苍凉的神色;星光般明亮的眼睛,满含着最浓的哀伤。
他看起来是如此忧伤,如此孤单,却又是如此决绝和坚定。
凝蝶看不懂他,只是静静望着他,不再哭泣。
见她终于不再流泪,王遮山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咧嘴一笑。
“你为什么不问我!”凝蝶忽然道。
“问你?”王遮山盯着跳动的金光,淡淡道:“问你什么?”
“问我为什么被追杀?”凝蝶侧脸望着他道:“问我到底做了什么?”
“我对别人的过去,没太大兴趣。”王遮山却微笑着摇了摇头,没有看她。
凝蝶凄苦的泪脸,亦不由露出笑意,她摇了摇头,叹道:“你这人很怪。”
“你这人也很怪。”王遮山继续望着那烛火道。
“我怪?”凝蝶抿嘴,不解道:“哪里怪?”
“我说不出来!”王遮山忽的歪头笑着瞧了她一眼,道:“就是觉得很怪。”
凝蝶忍不住笑了出来,摇头叹气道:“你这人是个呆子罢!”
“可能是罢。”王遮山淡淡一笑,伸了伸懒腰,起身往楼上去了。
“你等一下!”凝蝶挣扎了一下,努力起身,一阵疼痛袭来,她不由咬了咬牙。
“你伤得不轻。”已经走上楼梯的王遮山蓦然回头,瞧着她一脸疼痛,敛眉道。
“我知道!”她摇晃了两下,努力往前走了两步,疼得直冒冷汗。
她知道,自己的肋骨已经断了。
“哦,我忘了……”王遮山淡淡道:“你是郎中!”暗金烛火轻轻笼罩着他,勾勒出那伟岸笃定的身影,磐石般从容,令人不由产生一种信赖感。
“你要去哪?”凝蝶往前挪了几步,问道。
“出关。”王遮山淡淡道。
“哦。”凝蝶失望道。
王遮山不说话了,转身往二楼走去。
“咯吱咯吱”,历经岁月的木头楼梯,发出一阵沉重的叹息之声,令夜晚显得更加寂寥和荒芜。
凝蝶端立于灯影之间,默默望着他的背影,敛眉凝思。
巨大的痛疼再次袭来,她不禁颤抖一下,慌忙转身,摸索着,蹒跚于狼藉之中寻找到自己的包袱。
角落里,蓝布包袱已经辨不清颜色,静默着。
凝蝶苦笑着走过去,抓起一阵“叮咚”轻响的包袱,伸手摸出几瓶还未打碎的瓷瓶,还有那包她从不离身的银针。
医者不自医。
然而此刻,她却别无选择。
“啊!”巨大的疼痛令她不由拧眉哀叫。
二楼上,王遮山已经熄灭烛火,静静躺在一片黑暗之中。
海洋般起伏的黑暗,涌动不息,将他深深包围。
他闭好双目,任身心一再沉沦,往那更深更黑的深渊里去。
毫不犹豫,毫不迟疑。
然而,楼下却隐约传来阵阵哀叫,如此凄厉清晰。
他不由拧紧了眉头。
可怜的女子!
他蓦然睁开双眼,凝神细听,不由生出恻隐之心。
良久,哀嚎不再响起,楼下安静了。
片刻之后,空旷中响起一阵“咯吱咯吱”声,是凝蝶缓慢攀上木头楼梯的声音。
“吱呀”一声,对面的门开了,又“吱呀”一声关上。
王遮山忽的坐起身来,蹑手蹑脚走到门口,透过那细窄门缝,瞧见对面那扇门上的窗纸里,烛火亮了又熄灭。
他这才重新躺回床上,终于放下心来。
黑暗再次降临,心神再次沉沦,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无尽的黑暗中,他兀自蹒跚。
鹅黄长裙,拖曳飞扬,于眼前不断跳跃,却永远也抓不到。
娑婆世界,六道轮回。
无穷无尽!
“好端端,盯着个女儿家的物件儿,可不是要给人笑话了!”
那笑声,如此熟悉。
娇俏的脸,再次浮现在他面前。
羽羽!
一声惊呼。
黑暗中,他瞪大双眼,直直坐了起来,却什么也看不到。
四下寂静,幽黑的双眸被无边的漆黑吞没,一丝光亮都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