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人,只要一笑,纵然是站在飞霜间,也能将风雪融化。
“他可是说我不像呢!”凝蝶指了指王遮山,撅嘴皱眉道。
玄阙依然微笑着,摇了摇头道:“我却觉得姑娘很像……”
凝蝶忽的脸一红,故作轻松哈哈一笑,道:“还是你有眼光啊!”回头瞪了王遮山一眼,佯怒道:“有眼无珠啊!”
王遮山本是愁肠百结,见眼前情境,却也不由咧嘴一笑,叹道:“我还真有眼不识泰山啊!”
三人同时笑了。
王遮山笑得爽快,天地清朗。
玄阙笑得温和,一片暖阳。
凝蝶的笑,充满了这世上最美的纯净。
“请随我来!”玄阙做了个“请”的动作,等王遮山和凝蝶上马之后,自己方才翻身上马。
袍裾飞展,落花静美。
白衣童子飞羽,于三人身后静静恭送。
三人拜别飞羽,并排沿着那铺满紫霜花的模糊大道,一路往谷内去了。
一路上,尽是紫花飞舞。盈盈碧草间辗转着潺潺流水,澄澈如镜,倒影着谷内湛蓝的青空。四面是青葱高山,山顶上却覆满皑皑白雪,险峻奇绝,如同天然的屏障,封存谷内安宁。
绝美仙境中,有数不清的奇妙鸟类,五彩羽翼,时而飞上高天,时而又穿梭林间;草地上,奔跑着灵巧的小鹿和白兔,雪豹于深林间出没,于紫色缤纷落英间若隐若现,双目闪烁着夺目的光彩;高山霜雪中,时时传来雪鹰的嘶叫之声,空灵遥远,仿佛是苍穹之下最深沉的呼唤。
王遮山与凝蝶,均是四面观看,目不暇接,完全被眼前的奇景震撼了。
玄阙微微笑着,静静羁马前行,与二人并排。他深知这二人为谷内奇景所感,便索性闭口不言,不去打扰他们雅兴。
走了许久,穿过几道白玉拱桥,漫天落英依然如泣如诉,未曾停歇。
二人在玄阙的带领下,在静如天镜般的湖边下马,于青草葱葱的岸边登上兰舟,往水中央的小岛划去。
那方小岛,端立于清澈见底的湖中央,亦是覆满紫霜花,远远瞧着,是一座浅紫的孤岛,因此得名“紫州”,是孟庆丰夫妇的宅邸。
王遮山立在船头,遥望远方,彼端青空已被漫天撕裂飞扬的红霞染透,金色夕阳正在缓慢下沉,天就要黑了。
凝蝶安静坐着,怔怔望着自己落入水中的倒影。涟漪阵阵,自前行的船边飞散开去,将她苦涩的倒影打乱,聚合,再打乱,周而复始。
那倒影,忽然变得非常模糊。
玄阙握着船桨,静静往湖心划去。他的目光,隐藏在渐渐暗淡的天色中,默默注视着凝蝶孤寂的侧影。
这是个心里藏着重重苦楚的女子。
他心中暗道,透过那宛若轻快的神色,他只读出了深深的忧伤。
是什么,让你如此忧伤?
他不由自主于心底深处关切问道。
王遮山收回目光,湖中央安静的小岛,已经越来越近,露出了重叠院落的白墙青瓦。哪怕是到了红雪关外,青夫人对江南的爱恋,也体现在每一个细节中。
这座院落,分明就是江南的缩影,那是青夫人对江南的眷恋。
王遮山不禁苦涩地想,青夫人留恋江南,师父又何尝不是?
此刻,他和屠风扬,仿佛只隔了最短的一段水路,千山万水的跋涉,仿佛终于到了尽头。
他不由握紧了刀把,那冰冷的感觉,与从前每一次并没有什么不同。不同的是,他感到了一种震颤。
不知道是他在震颤,还是刀在震颤,他们仿佛同时失控,动容不已。
凝蝶似乎是感到了他的不安,忽然起身到他身后,低声道:“你……”
王遮山蓦然回身,坚毅而淡漠的双眼,居然闪着泫然泪光,凝蝶不由微微一惊。
远天早已沉默,暗影扑面而来。
最后的金红霞影,荡荡消散空旷的天地之间,暗蓝苍穹,忽然绽放灿烂星海。
映满星光的泠泠湖水,闪耀着奇妙的点点蓝光,反照着三人表情各异的脸。
星光璀璨。
王遮山不由叹自己,总在特别的时刻,被一片星瀚包围。
这到底是的他的宿命,还是他的奇遇?
兰舟已经靠岸,落花正在脚边微微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