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陆岩柯一路飞奔,纵马往天柱山去的时候,王遮山已经和露毓来到了天柱山脚下。
深秋时节,浓雾皑皑。
天柱山脚下的小镇,仿佛与几月前没有太多区别,依旧是云凄凄,湿漉漉,垂柳依着牌楼,白墙覆盖青瓦。放眼望去,天柱山默默肃立在云雾错落之间,几欲入天,让人不由心生一阵压迫之感。
王遮山神色悠然,再次踏入了熟悉的小饭馆,门口依然飞展着那个灰不溜秋的幌子。大堂内热闹非常,一如往日,只是酒店老板换了人,众店伙们均装扮一致。
王遮山拧眉,四下细辨,寻找熟悉的面孔,却没有看到。
饭馆里穿梭而过的店伙,比之前多出几个。他们笑容可掬,来去匆匆,托着乌黑的木盘,接二连三端来客人的酒菜。呼喊声一浪高过一浪,形成一道热闹的风景。
王遮山昂着头,期盼有人能认出他来,更是有意挑中间的位置坐了,虽然还是靠窗,却不似从前那般躲在角落中了。
这一次,他必须被认出来,这是他们上天柱山的唯一途径。他的心稳健而有力地跳动,因为他总能感到,露毓正在某个角落中静静凝望着他,与他一起等待最好的时机。
店伙赶上前来,笑脸亲切,王遮山只是点了清酒和牛肉,和从前亦无不同。
正午时光,屋内外都很敞亮,他手把酒杯,稳稳端在嘴边,眼睛却缓慢游动,悄悄掠过饭馆里的每个人。
乌黑柜台里,瘦高个的老板身后,背对着王遮山,突然错开露出一个熟悉的背影,有点佝偻,清瘦矮小。那背影正在忙着摆放柜台中的酒坛,没有回身,却周身荡漾着一种似曾相识的杀气。
王遮山双眼闪过锐利光芒,不易觉察地笑了。他的右手已经落在黑刀把子上,动了动手指,人缓慢起身,轻灵地一直走到柜台前,不等正在拨拉算盘的老板开口,已经两手“啪啪”齐刷刷落在柜台上,放出“咚咚”的震动。
他直愣愣瞪着老板,老板登时惊恐万分,颤声道:“客官可是有什么不满意!”
“那倒没有!”王遮山爽朗一笑,静静盯着老板身后,继续摆放酒坛的店伙,那店伙却淡然地仿佛压根没有听到自己身后的争端,只是卖力摆放,连顿都没顿一下。
王遮山不甘心,又笑了一声,但是那个店伙依然没有回头。
老板却已经双膝抖动,嘶声道:“客官要什么?”
“罢了罢了!”王遮山只好一挥手,转身往回走去。
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突然有两道精锐的目光,杀机突生,落在了他的脑后。余光中,仿佛已经可以感到那店伙轻轻转回身来。
他猛地回头,却见那店伙依然背对着他,认真摆放酒坛。 荡漾的杀气,早已随风散开,却又隐约弥漫在柜台至他身后,尺寸之间。
他握紧拳头,重新坐回桌旁,再次端起了酒杯。
他的眼睛没有离开柜台里的店伙,静静等待一个时机。这样远远拉开一段距离之后,他却又不得不觉得,方才还熟悉非常的店伙,背影又忽然变得陌生了。他的心,不由一阵迷茫的紧张。
“这是您要的卤鸭!”一个笑意浓浓的殷勤声音却突然在耳边响起,一个店伙手托着乌黑的木盘,高高举过头顶,上面摆着一只油光光的卤鸭,已经送到王遮山面前。
“我没要卤鸭。”王遮山下意识回答,店伙的脸,深藏在托盘之下,分辨不清。
王遮山说出这句的同时,陡然感到了一阵杀气。
“哗啦”一声,没有等他再细思量,整个木盘带着卤鸭,已经扑面扔来。王遮山大吃一惊,两眼圆睁,俶尔已经下意识错开,侧身滑出数尺,正落在堂中。翻身起落间,却遥望见柜台里的店伙,还在远处,认真摆放酒坛,他不由心中一凛。反手一抽,“噌”地从身后拔出了青光阵阵的黑刀,“哗啦”一下,抖得笔直。
那店伙“嘿嘿”一笑,人已经站直了身板,脸色阴森,正是几月前白刀锋利的那个小二,露霜阁的三弟子马锵锵。
马锵锵大笑几声,挑眉怒道:“好个王遮山,害死我师兄,居然还敢跑来作死!”
王遮山皱眉,心中不由叹服马锵锵来无影去无踪的轻灵身手。方才他前往柜台之时,码放酒坛的店伙分明就是马锵锵。妙就妙在,王遮山虽紧紧盯着,却还是说不出,到到底是什么时候,马锵锵和别人掉了个。
好本事!王遮山内心再叹一声。
想到这里,他转身腾空,人已经滑到门口,登时就要窜出门去。马锵锵自然不依,他大步流星,腾空起身,飞身而去,如同利刃,落地时却轻飘飘,如同柳絮。
店门大敞,店里早已乱作一片,不解奥妙的人惊恐地夺门而出。马锵锵也是尽量让路,笑着让他们都早点离开。
顷刻间,人已经散尽,留下的,每一张都是杀机重重的阴黑面孔,寒光四射的眼睛狠狠瞪着王遮山。
埋伏已久的店伙,早已耐不住性子,纷纷从柜台背面抽出大刀,“哗啦”抖成一列,只待饮血,店老板却早已溜去了后堂。
冷风刮过,两扇店门突然严丝合缝关上了,“吱呀”一声,断了王遮山的后路。
“好久不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后堂响起,一只大手掀开布帘,从后面走出一个清秀的书生,熟悉的英俊脸庞上挂着狡黠的笑容,正是“邪书生”闵如堃。
王遮山淡淡一笑,抱了抱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