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亮连夜坐火车赶到了s市。
走进s市,已经是三天以后了。
从前,他没有来过这个城市,但是去过阿尔泰大草原。
十五年前,他在草原上遭遇了白毛狼群,并且跟白毛狼群经历了一翻殊死搏斗。
那时候就是为了救二丫,可惜他不知道那是二丫。那时候的二丫蒙着面,还借用了古丽的名字。
他跟二丫一次次错过,当时,二丫的公司距离他的营地只有500多里,只要自己坐汽车,几个小时就可以赶到。
可还是错过了。
他懊恼自己的疏忽大意,也悔恨自己为啥当初不等等,非要跟玉珠成亲。
如果他跟玉珠的婚事再延迟一个月,或许二丫就回来了。
错过了,啥都错过了,命运的无奈让他无所适从。
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珍惜这个机会,他要把女人含在嘴里,揣在心口,融在身体里,让她的血跟自己的血一起流淌。
王海亮没有去三联贸易公司,他知道二丫不在哪儿,应该在医院照顾天昊。
他必须首先赶到医院,亲眼看看儿子的伤势。
海亮跟袋鼠一样,三五个台阶一起跨上去的,一口气扑进了王天昊的病房。
他希望推开房门,首先看到二丫的那张俏脸,也看到儿子天昊安然无事。
但是房门推开,却让他感到一阵心酸。
因为二丫根本不在,守护在天昊身边的,竟然是宝栓。
海亮呼唤一声:“宝栓哥,我儿子咋了?二丫呢?”
宝栓站了起来:“天昊中枪了,身中四枪,昏迷不醒,二丫担心孩子会没命,所以打电话让你过来,瞅他最后一眼。”
王海亮一下子扑过去,紧紧抱上了王天昊。
他觉得王天昊是那么的亲,父子两个距离从来没有这么近过。
这可是他的亲生骨肉啊,上天早就给他送了一个儿子,只可惜他不知道。
二十年前,当他把儿子从村南大柳树的下面抱回来的时候,全村的人都说王天昊是他亲生儿子。
可王海亮根本不信。
现在,外人的话语都应验了。
这的确是他亲生的,那鼻子,那眼睛,那嘴巴,那身板,还有稀疏的络腮胡子,无一不像二十年前的王海亮。
他的手在颤抖,声音哽咽了:“儿子,我的儿子,爹来了,爹看你了,你咋了?”
王海亮乱了方寸,失去了那种泰山崩与前而面不改色的勇气。
他从来没有这么慌乱过,不知道怎么将天昊唤醒。
他把天昊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摩擦着他的腮帮子。
孩子跟了自己好几年,他都没有抱过他,没有亲过他,没有喂过他一口饭,没有给他买过一件玩具。
那时候忙啊,忙着修路,忙着开办柳编厂,草药队,忙着那个物流队。
再后来孩子消失了,在大山里做了野狼,一直过了十二年。
当他将天昊用渔拉回来,训教成人,即便知道这是自己亲生的,也抱不动了,亲不动了。
他没有好好做过一天的父亲,海亮觉得欠下了儿子另一笔孽债。
他把所有的悔恨,懊恼,全都化作眼泪,在儿子的脸上泼洒。
王海亮帮着天昊摸了脉,仔细感受着儿子脉搏的跳动。
此刻,他的眼睛里才显出一阵释然。
海亮说:“宝栓哥,天昊没事,睡几天,醒过来就没事了,他的脉搏已经恢复了正常,体力也在恢复。”
宝栓知道海亮是有名的神医,点点头说:“海亮,你上天台吧,二丫在天台上等着你。”
王海亮将天昊的手放在了被子里,帮着儿子掖好了被角。转身直奔天台。
上去天台,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天台上风和日丽。风儿很柔,很暖。
四周一片空旷,上面的天很蓝,一丝云彩也没有。
碧蓝的天空下,站着一位窈窕淑女。那身影太熟悉了。王海亮牵挂了二十年,铭记了二十年。二丫还是那个样子。
她只是比从前高了一点,肩膀宽了一点,头上的羊角辫子不见了,换成了一头的青年发。
身上的画格子小袄也不见了,成为了整洁的制服,短领衫,一步裙。
但他还是一眼认出了她,女人双手抱在肩头上,背对着他。
他知道那是二丫,呼叫一声:“二丫,俺地亲啊!”
他扑过去把女人抱在了怀里,再也舍不得松开。
在海亮抱上的那一刻,二丫的身子软了,酥了,几乎瘫痪,浑身的骨头也轻飘飘的。
她又靠在了那副宽阔的肩膀里,这肩膀二十年前就抱过她,只可惜失去的时间太长太长了。
她几乎等待了一辈子。
她的身体没有转过来,只是说:“海亮哥,你别过来,俺很丑,会吓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