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完火盆后,冯氏重新进屋,恭恭敬敬给歆梦请过安后,微低着头等歆梦问话。
歆梦不急着说话,认真打量着冯氏。她自称老奴,实则年纪只比赵丹娥大几岁,还不到四十岁,正是风韵犹存的时候。因为在守孝期间,她穿着暗青色对襟襦裙,除了发髻上插了一支梅花银簪,身上再无其它首饰。
自懂事以来,歆梦一直敬重这位奶娘,在吃穿用度的供应上比颂春、迎夏这些大丫鬟还要好一些。可是今天冯氏这么一闹,让歆梦心里有了小膈应。
冯氏说迎夏把自己当成了拂云院的主子,其实这句话何尝不是反映了冯氏自己的内心想法,恃着自己是大小姐的奶娘,即便不是主子,也至少是半个主子了。
大小姐一直不发话,冯氏有些烦躁不安,但不敢再像之前那样胡乱说话了。这一次回来,她感觉到,她和这位她看着长大的大小姐之间,仿佛横亘着一种无形的疏远感。
冯氏以为是迎夏等人趁她不在的时候,在歆梦面前说了她的坏话,心里好像憋着一团怒火,就是无法发泄出来。她没想到其实是歆梦自重生后,便时常提醒自己要带眼识人,不要再像上一世那样,被假象蒙蔽,最后落了个惨死的下场。
焦躁之中,冯氏忍不住偷偷看了默不作声的歆梦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去。
这时,歆梦终于开口了:“我记得母亲给了冯妈妈半年的假,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听见歆梦问她,冯氏不假思索地回答:“禀大小姐,老奴多月不见大小姐,想得紧了,见家中的事都办妥了,就索性提早回来伺候大小姐。”
歆梦并不相信她所说的理由,微微蹙了蹙眉,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就问道:“是不是母亲给的银子不够办事?”
虽然是这样问出来,但是歆梦心里是十分清楚的。冯氏回家之前,赵丹娥体恤她,让她预支了半年的工钱,还给了她二十两银子去办丧事。
冯氏的婆家在农村,家中原本有六口人,公公,婆婆,丈夫,冯氏以及两个儿子。歆梦出生时,冯氏进了将军府做奶娘,后来留在了将军府。她的丈夫在农忙时耕种几亩薄田,农闲时上山采摘山货,日子过得温饱无忧,但富贵不足。可以想见,只要不大操大办,二十两银子足够把所有事情办完,甚至还会有一些结余。
“够了,够了。这一次多亏了夫人给了老奴二十两银子办事,才把公公的后事办得体面。”冯氏忙不迭回答,小心翼翼看了歆梦一眼,“老奴干脆跟大小姐说实话,老奴家人口多,老奴和丈夫赚的钱都用在养家上,向来没有节余,手停便要口停。办完事后,好不容易积攒的一点银钱花完了,手头拮据不说,还欠下府里半年的工钱。老奴心里不安,觉得越早回来伺候大小姐,就能越早还清欠债,并不是有心要将晦气带回拂云院的。”
直觉冯氏这一次提早回来,其目的绝对不像她自己说的那么简单,但冯氏的说法合情合理,歆梦找不出破绽。
再想想,冯氏是有些倚老卖老,但多年来不曾做过出格的事。她不能因为一些没有根据的猜测,就怀疑冯氏的忠诚。
于是,歆梦浅浅一笑:“冯妈妈对我好,我一向是知道的。一路上辛苦了,今天就先去歇息吧。”
冯氏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心想总算是过关了,忙道一声告退,退了出去。
“大小姐相信冯妈妈的话?”冯氏一走,憋了很久的迎夏忍不住问了出来。
歆梦没有直接回答迎夏的问题,而是反问她:“你有真凭实据证明冯妈妈说假话?”
“奴婢没有真凭实据,就是觉得冯妈妈这次回来有些不对劲,说话时眼神闪烁,飘忽不定,一定是心虚,有事瞒着大小姐。”
虽然之前和冯氏起了冲突,但是迎夏一点也不担心大小姐会多想,毫不顾忌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歆梦也确实没往打击报复的方面想,因为迎夏说的这些,她也亲眼看到了。这不由地让她对冯氏留了个心眼。
“迎夏,你找个可靠的小丫鬟留意冯妈妈的举动。”想了想,她又道,“不必跟得太紧,免得被冯妈妈察觉到。你叮嘱那丫鬟,一旦冯妈妈有什么异常举动,立刻来报。
“奴婢知道了,这就去安排。”
迎夏离开后,站在一旁一直没有出声的颂春突然道:“大小姐若是担心冯妈妈有问题,奴婢可以找人去调查冯妈妈这几个月的一举一动,和什么人有过接触。”
歆梦没有一丝惊讶,因为她知道颂春首先是骐灵阁的人,其次才是她的大丫鬟。
她思索了片刻,点头同意了颂春的提议:“调查清楚了也好。她要是清白,我可以放心,不用防着她。她要是不清不白,我也可以早做防备。”
但愿是自己多心了,歆梦心想,真心不希望冯妈妈被人利用做坏事,尤其是不希望她此次回来的目的是伤害母亲肚子里的孩子。
颂春走后,房中只留下歆梦一人。她坐在窗边的软榻上,盯着墙边的翠竹出神,突然想起了萧琅在丞相府凉亭里说出“碧水清莲,既清且艳”八个字时欠揍的神情和语气。
前一世,在她临死前,他惊艳出场,亲自率领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北上,所向披靡,一直逼到京城的南城门下,彻底颠覆了大商朝廷上下对他的刻板印象。
彼时,她动用了骐灵阁最精锐的探子去打探他的真实实力。就在她去大周军营与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