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爸还没有睡，坐在房间的椅子上，怔怔的望着窗外。外面黑乎乎的，寒风刮的正劲头上，光秃秃的树梢在寂寂寒风中颤抖。
顾宅内虽然装的是冷暖可控的中央空调，但考虑到老年人的特殊要求，所以房间内还有单独的独立空调。裴爸的房间内并未开空调，不像顾老爷子那儿，进去就热乎乎的，很是清冷。
顾非池皱了皱眉，走进去给他开了空调，温度很快的升了上来。他坐在裴爸的身边，裴爸像是一尊雕塑，身体一动不动，就望着前面的那枝枯树。
“明天我叫人去把那棵树修一修。”
裴爸没有声音，收了视线慢慢的站了起来，走回自己的床边躺了上去。
顾非池抹了一把脸，都说裴爸这是醒了，可他整天木木呆呆的，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爸，今天，我们去见过她了。”
裴爸闭着的眼睛忽然动了动，但除此以外，再没什么动静了。
“凉夏没有认她，回来跟我发脾气。”顾非池看了一眼椅子上那蓝色的枕头。
裴爸闭着眼，没什么动静。
顾非池想了想，又继续说：“爸，她的身体很不好，得了重病。如果是你，你会原谅她吗？”
上一代的矛盾是个谜团，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连裴爸的病，也是一个谜。他不想裴凉夏困在这个谜里面，她是开朗的人，却每次遇到这个问题，就变得像是只受伤的刺猬。
裴爸这次却没再沉默，他睁开了眼睛，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嘴唇微微动了动。
顾非池说完那些话以后，退出了房间。
那是一道坎，他们谁都要迈过去。
第二天，林修忽然发来了荀眉病危的消息。裴凉夏身体一震，随即又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做米团，做年糕，一份份的包好，准备让周擎几个带回去吃。
顾非池坐在一边看报表，目光若有若无的扫了厨房好几次。她一个人闷在里头，两个多小时没出来。
病房里，荀眉如风中的灯火，奄奄一息。医生好不容易将她抢救了过来，转入了病房内。
“岑先生，这次荀女士……”医生摘下口罩，摇了摇头，“她有什么心愿未了的，你们尽量满足她吧，她的时间不多了。”
虽然早有思想准备，但真的到来时，岑照辉身体一晃，差点跌倒，无力的坐倒在椅子上。林修问道：“医生，她还有多久？”
“她的身体器官都已经衰竭，若是能维持稳定，还有一个月，如果受到刺激，马上就有可能会走。我一再叮嘱，荀女士的身体已经不行了，要尽量照顾她的情绪，可是，你们显然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林修看了一眼一脸颓败的岑照辉，轻轻的叹了声，从透明玻璃内看向病房里面。
她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才想要在走前结束了自己的心愿，就算裴凉夏不肯认她，至少，让她看一眼，她也满足了。
林修不知道昨晚上，岑照辉跟荀眉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到了后半夜，荀眉就被紧急送进了医院。
“岑先生，老师最后的愿望，你还是打算让她遗憾的就这么走了吗？”林修很愤怒，这个自私的男人，从始至终，都只想着霸占她，这么多年的夫妻，她的感受，难道他就不关心吗？
岑层从楼道的一侧跑过来，她从没见过林修敢对着岑照辉那样大声说过话，此时，他的风度全无，像是只愤怒的狮子。
“林修，你干什么对我爸爸这样说话！你们都指责我跟爸爸自私，她就真的那么好吗！这么多年，她的心里什么时候有过我爸！”
“岑层！”岑照辉大声呵斥了岑层，他不允许她说荀眉一点点的坏话。
“爸！”岑层叫了起来。
在里面的护士走了出来，看到在走廊上争吵的三人，不悦的看着他们。“请别吵了，病人醒过来了，你们谁要进去看看她？人不能多，只能一个人。”
林修愤怒的看了那父女二人一眼，推开房门走了进去。荀眉带着氧气罩，半睁着眼睛看着来人，费力的呼吸着，旁边的救护仪器时不时的跳出一个数据，表明病人的身体状况。
“老师。”林修走上前，他有点不忍心看她。接二连三的打击，她不倒下才怪。最叫他不能忍受的是，岑层居然也那么对她。昨天晚上回去后，他有试着打电话给岑层，想要约她出来谈一谈，但她的电话直接关机了。
荀眉虚弱的点了点头，轻轻的眨了眨眼睛。枯瘦的手费力的抬起，抓下了嘴边的呼吸罩。“林修……”
“老师，您跟裴立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您说吧，难道真要带着这个秘密到地下去？就这么让凉夏误会您一辈子？”
一滴眼泪从荀眉的眼角滑落，她望向天花板，好像在回忆着往事，眼泪不断的从她的眼角跌落。半晌，她侧过头来，看向林修。“日记……本……”
六七十年代的人，都有写日记的习惯，荀眉一直写着日记，把自己心底的秘密全部记录在上面。
林修看她大口大口的喘气，忙把氧气罩给她戴上。“我知道了，老师，您放心，我一定会帮您。”他握住荀眉的手，再三给她保证。
荀眉这才放心的微微点了下头，闭上眼睛。好几个小时的抢救，她太累了，若不是心里还有遗憾，她想，她早就想要解脱了。这具破败的身体，让她每天过得都生不如死。
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