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亭看了看外头,确认了小朵说去找芳菲不过是托辞,此时并不见有人进来,想来芳菲早忙活别的事儿去了。杨亭便走过来坐到新雨身旁,随手将那些小荷包都推开到一边去,轻声问新雨道:“新雨且先别忙,我问你两句。如今是喜鹊和百灵都已经是好事近了的,我房里,就剩下你是年纪大些的了。从前别人误会你是你们大姑爷的通房,你也懒得说话,连着喜鹊也跟着你学。可现在你们大姑爷早就把话挑明了说了,喜鹊也要嫁人去了,你呢?如今是怎么想的?女孩儿青春有限呢,总不能因着我们的缘故,白白的耽搁了你的青春年华。”
新雨低头不语了好一会子,忽而抬头一笑,那笑却是和往日不同,冷冷的没点儿温度,还带了几许凉薄的意味:“大姑娘又不是不知道我一直以来的心思的,何必再问呢?我的打算也就那样了,大姑娘不嫌弃我的,我就一直当着大姑娘的大丫头,等以后老了,也就是那边墨兰园里头的福嬷嬷一样的罢。或者将来看看瑜哥儿,然姐儿,珉哥儿那个需要个嬷嬷守守屋子看看孩子的,看得上我的话,我便跟着他们那一个也成的。”
杨亭却是摇头道:“新雨,你才二十出头呢,那里就这样悲观起来?这大好人生还有好几十年的,现在就想得这样灰扑扑的,将来可是怎么过的好?在我眼里,喜鹊也好,百灵也好,都是和你一样的,你甚至是比喜鹊她们更值得个好人来珍惜你!”
新雨凄然一笑,低头只将手边剩下的那一只小荷包的抽带无意识的在手指上头缠来缠去的,许久才说道:“大姑娘别安慰我了,我自己知道自己的事的,我怎么可能会和喜鹊她们是一样的呢?不可能一样的!喜鹊她们虽是家生子,却也都是清清白白的出身,如今你和大姑爷又放了她们奴籍,她们外嫁出去,将来也是正经人家的当家主母了,过一点相夫教子的平稳小日子也是很好的事儿。我呢,就没有这种福气了……”
“怎么没有?那不过是你自己想偏了罢了!”杨亭站起来,扶着新雨肩膀,让新雨放开了那小荷包抬头和自己对视,无比认真的一字一句说道,“你比谁差了?出身这事儿,咱们的确是谁也挑不了,只能听天由命。但是!先天不能改变,并不代表后天的路也只能沉沦!你难道没听过吗?如今有些寻常人家不是说,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么?这世上有挑嫡庶的,有挑出身的,但也有什么都不挑的!你这样看低自己也太没意思了!”
新雨眼圈儿缓缓的泛红起来,她却努力的想将眼泪压回去,一句话不说,倔强的抿紧了嘴角,眼睛也移开只看别处,显然是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哭出声来。
见着新雨这样,杨亭默默叹口气,放缓了声音继续劝她道:“你也别妄自菲薄了,没错,你是出身不大好,算起来也不够清白,但你会管家会看帐,做事儿细心,嘴皮子也利索,这都是你的长处,淳王府上下一两百的丫头婆子里头,有几个有你这等好处?要依我说,谁得了你就是他家的福气呢!要是那种眼皮子浅,只会盯着什么出身的人家,就是你自己愿意了,我还不愿意放你去呢!况且,你就是不为自己想,也该为你干娘范姨娘想想吧?她也不年轻了,虽说也能陪着我娘和二婶娘一同过日子,但是她却是一直希望看见你幸福才放心的。你将来要是寻着了好人家,把她也接过去,让她也能含饴弄孙,也能在你身边看着你过着些她从前就一直希望过上的安稳寻常日子,那不是更好么?”
新雨的泪终于是忍不住了,崩溃一般纷纷落下来,没两下就将她重新拾回在手心里的小荷包润湿了大半……
杨亭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拍了拍她肩膀,让她自己一个人独自静下心来想清楚,自己就将那十来个小荷包全捞在手里,径自出门喊了芳菲过来,让芳菲把这堆小荷包交与明月、清风两个,好帮瑜哥儿带在身边做见面礼和打赏。
至于新雨,真的是该说的也说够了,能不能过得了她自己心里那个坎,就要看她自己的了。杨亭并不担心什么清白问题,因为她和赵零都了解过了,这个时代,许多大户人家的丫头放出门自配姻缘的时候,尤其是有成年男主人的那一房放出来的,很多人已经是默认了这些丫头是近身侍候过男主人的,并不是那么计较这什么清白问题,要计较的,也不会对这种大家婢求娶。
如今新雨这情况,就是只看她能不能想开了,毕竟不管是论容貌,还是论才干,新雨不能不说是大户人家丫头里面的佼佼者,只要她自己想得开了,顶着淳王府王妃身边大丫头这名头,真真是一点儿不愁嫁。
况且范姨娘也说了的,她手头上还有这么些年来的积蓄,她一生无儿无女,从前在杨原的后院里也是深居简出的,这积蓄算起来也是一笔不大不小的钱财了。这么两三年相处下来,范姨娘早把新雨当了自己女儿了,如今既然是想让新雨过些安稳生活,自然也愿意将自己的积蓄倾囊而出的留给新雨当嫁妆。
大太太见范姨娘如此一心为着新雨以后做打算,一声叹息之下,也默默认同了她的做法,还主动说了将来自己也会为新雨添妆。
杨亭从大太太那儿知悉了范姨娘为新雨的打算后,和赵零也商议了一回,赵零早就建议放了这些够年龄了的大丫头出去嫁娶的——淳王府的世代家生子也已经不少了,没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