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妃再度有孕,萧琰兴奋无比,赏赐了大量珠宝金银。他尤嫌不够,一个月后有意加封她为贵妃。此事引得整个朝堂哗然,反对之声此起彼伏,毕竟瑾妃前科累累,实在不是适宜大封的人选。
退居益州颐养天年的开国元老忠国公蔡兴元,如今已经九十多岁,听闻此事之后愤而执笔,奏折一挥而就,痛斥郭妃狐媚、皇帝昏庸。萧琰读罢拍案大怒,当即革忠国公一家世袭的爵位和田产,贬为庶民。另布告天下,后周氏无礼,多有冲撞,念其出身名门,育有皇储,暂保其后位,如有人再敢上谏,必不轻饶。此言一出,无疑告诉天下人我这个皇后之位名存实亡,再支持我也无济于事。如他所愿,朝堂之上的反对之声被大大遏制,沉默着占了多数。
我听闻后不觉轻蔑一笑,都道读书人最重风骨气节,然萧琰朝中的臣子,却只知如何自保乌纱帽。
春雨立在旁边磨墨,方由取出镇纸搁在大案上面,踌躇道:“早先众人还维护娘娘的时候娘娘未曾上谏,如今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娘娘怎么想起反对这事来了?”
我淡淡道:“早先所有人都反对,我跟着劝诫有何意义?如今无人敢再说话,我迎风而上,才是周氏该有的风骨。”蘸了饱墨的狼毫一挥,我提,“何况皇上都说了,周氏无礼多有冲撞,这次就让天下人好好看看,我周暄究竟如何冲撞,该不该冲撞。”
方由忖忖,即刻明白会心一笑。我写完折好递给方由,道:“你只管去吧,动静闹得越大越好,最好人驹知。”
她自有分寸,当晚我不顾后果冒死上谏的事就在京中传开。天下人虽然不敢公开说什么,但是民心之所向也不容萧琰轻易忽略。他那么瞻前顾后优柔寡断的性子,到底还是把瑾妃晋封之事搁了下来。
只是拦的住一时拦不住一世,瑾妃怀有身孕宠眷正浓,就算没有贵妃的虚衔,也再不是以前那个默默无闻的鞋妃。萧琰嫌弃华音殿简陋,于是重新修饰了一座新的宫殿赐给瑾妃居住,提名椒风殿。
大齐建国以来,皇后所居未央宫的正殿名椒房殿,如今萧琰赐瑾妃一座椒风殿,大有将她同我比肩之意。后宫中的人这下完全明白,我算是彻底没有翻身的可能了,往后这后宫真正的主人,就是正有着身孕的瑾妃。
再无人敢轻易得罪瑾妃,也没有人再挑衅滋事,就连有子有位的懋妃也对瑾妃毕恭毕敬,有求必应。未央宫中失去的,尽数在椒风殿重新焕现。瑾妃借着这股椒风,竭力恩威并施,治的众人服服帖帖,晨昏定省日常相见,风闻已经有了正室的样子。
唯一不曾去拜见瑾妃的,大概只有清心殿避世的德妃,而她同我一样,此刻都是无足轻重的人。那天我挑了水正浇着菜园子,不妨她忽然来了,还道:“想不到如今你也开始自力更生了,我还以为只有我会自给自足。”
我回过头去见是她,便撂下手里的水瓢,携她坐在院子里的凉亭中,说:“能调走的宫人们早就被调走了,就算没被内侍省调走,也自己想尽办法逃离未央宫这口枯井,谁还愿意留下。”
德妃轻笑了声:“然而若是我,我倒愿意留下,起码这里清净。”
我倒了白水给她,说:“瑾妃如今风头正盛,你不去她那里,来看我做什么?”
德妃嗤笑一声,手指一边摩挲这质地粗糙的陶土方斗,一边慢慢道:“一时之盛罢了,宫里待了这么多年,我还看不透这一局么?”她缓缓靠近我,轻轻道,“你不过是想用舆论毁了她,这辈子她再得意,你再失意,来日史书编纂,她这些事迹注定她只能做一个魅惑圣听的奸妃,而你则可以做一代贤后。”
我只抿嘴一笑,德妃幽然轻叹:“你和郭伯媛都算是我追随过的人,虽然如今各不相干,但我还是觉得你这次未免有些亏。郭伯媛只要实实在在的利益,她从来不在乎自己的名声风评,否则她刚入宫那会儿也不会听你的话,在大庭广众之下同她堂姐大打出手,平白失了风度。”
“这我知道,她从来不是那么迂腐的人,”我轻快笑笑,无所谓道,“她一时之盛也好,长盛不衰也罢,那都是旁人的作为了,我早已无心去在乎。”
德妃惊疑不定看着我,沉默了半晌之后问我:“你的意思是,今后你要学我,在这后宫守活寡,避皇帝而不见?”
我想了想,点点头。德妃冷笑着问我:“你是因为你妹妹那事?”
我问道:“宫里不是没走漏风声么,你怎么知道的?”
德妃嗤的一笑:“你也太小看我了。”我想想也是,如今比德妃活得通透的女人,宫中还真找不出第二个。她笑了一会儿,然后淡淡问我:“那么你是因为这件事对萧琰失望了,还是因为早就失望了让这事成了引子?”
我道:“都不是,我落到现在这个境地,意外更多一些。”
德妃默了默,说:“如果是这样,那我觉得你大可不必,毕竟萧琰对你和对我是不一样的。你是他的嫡妻,就算先前有过宣惠贵妃,你也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妻子。你们大婚这么多年,他固然淡薄,但对你不算了无情义。何况他大肆宠溺瑾妃,宠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