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深了,我本想睡下。这几日折腾不休,总无宁日,我也确实累了。入宫大半年,这还是第一遭经历这样惊心动魄的事。
然而,子时时分,清阳宫忽然传来一道圣旨,让我去清阳宫面圣。
我匆匆梳洗,落英一直在旁边不放心:“娘娘,这事不会最后牵扯到您这里吧。”
我望着镜中的自己,像是回答落英,也像是告诉自己:“清者自清,此事从来与本宫无关。”
雨已经停了,因为夜深,我披了前几日萧琰刚送给我的大氅避寒。清阳宫离未央宫不算远,一刻钟后,我已经到了清阳宫。
正殿长信殿,乃是萧琰素日起居的地方。东厢房是书房,西边是寝殿。徐晋在前面引路,引着我往萧琰的书房走去。
“臣妾参见皇上。”我俯身行礼。
萧琰点点头,赐了座,让我坐在一旁。他神形疲惫,沉沉开口道:“皇后,朕方才听说你让内侍监停止审问谭颖。”
我心中已知不好,索性说道:“的确如是。”
“为何?”萧琰冷淡问道。
“皇上是否知晓,那女史谭颖不是别人,正是何顺仪的生母,恭献公主的外祖母?”
萧琰乍问此言,惊愕不已。我继续说道:“几个时辰前,何顺仪跑到臣妾这里来,告诉臣妾女史谭颖不是别人,正是她的生母。臣妾觉得干系重大,便暂时让内侍监停手。原本想等天亮再回禀皇上,却不知皇上已经知道了。”
萧琰愕然,过了良久他才回过神来:“你是说,几个时辰之前,朕下令把朕的岳母关到了内侍监。”
我点点头,宽解道:“此事原也怪不得皇上,宫中人驹知何顺仪出身宫廷,却从无人知晓她是否还有父母双亲在世。宫中一个无足轻重的女史,谁知道她就是何顺仪的生母呢?”
萧琰惊讶良久,我适时问道:“那么皇上以为,现在该如何处置?”
萧琰十分为难,一方是出身军阀世家的陈敏妃,一方是刚为他生了一个公主的何顺仪,他夹在其中,难以取舍。
“何顺仪,为何去求你,不来找朕?”萧琰不答,反而问我。
我静静道:“她不是没来过清阳宫,只是皇上忙着处理政务,她自知后宫的事,再大也是小事。而朝中的事,再小也是关系民生的大事,所以不敢打扰。”
萧琰点点头,淡淡道:“她还算懂事,没到朕这里哭闹。”
我轻轻颔首,不再多话。如此一来,倒是萧琰按捺不住,他问向我:“那你觉得,这件事到底该如何了结?”
我想了想,道:“皇上觉得,何顺仪会和她母亲串通起来,一起谋害敏妃么?”
萧琰想了想,摇摇头。我见状说道:“臣妾也觉得不太可能,何顺仪生下孩子,感激上苍眷顾,让她们母女平安,整日吃斋念佛,怎么会好端端的去害敏妃呢?就算是谭颖自己想不开,想要谋害敏妃,但是她一个女史,哪里来那么大的能力能同时掌控尚宫局、奚宫局和内侍省呢?”
萧琰想想也对,道:“的确是不太可能的,何顺仪和谭颖,没有这么大的能力。宫中若容她们这般操纵,那便是真的可怕了。”
萧琰说着,自己也纳闷起来,自言自语起来道:“那到底是谁,先给敏妃悄无声息地下了药,算着药力差不多,再使人清宫,将敏妃一个人丢在章台殿不死不活。这样的人,总还是要揪出来的。今日他暗算敏妃也就罢了,来日如果威胁到朕和你,又该如何是好?”
我只得附和:“是啊,其实此事追查下去也无不可,只是也许不一定马上就要得到结果。”
“你的意思是?”萧琰不解。
我莞尔笑道:“此事闹得这么大,宫中人心慌慌,前几日温妃还同臣妾说呢,如果真的有人害敏妃,此刻事发也早被吓得不敢声张,哪里那么容易找出来的。不如现在暂且按下,等到那人放松警惕时,必然有马脚露出。那时候,或许就不必这样费力了。”
萧琰颇为认同,我继续说道:“至于谭颖么,既然是何顺仪的母亲,不如送出宫去。一来可以堵宫中众人的攸攸之口,二来她身份特殊,就算是看在恭献公主的面子上,也不该让她在宫中这样辛劳。敏妃那边么,就要靠皇上多去安抚了。”
萧琰点点头,几乎就要同意。我心下松了一口气,不管怎样,这件事终于过去了。等来日我细细追查,真的拿到确切的证据时,再告知萧琰。太后毕竟是太后,怎么圆过去不让众人知晓,还是让萧琰自己忖度着办最佳。
后来我才知道,彼时我的打算有多么单纯可笑。太后那样的人,只有她算计别人,岂容人抓住把柄倒打一耙?
就在我磨墨给萧琰下诏用时,徐晋忽然进来说何顺仪求见。我和萧琰只道是她来求情,也未深想,便让她进来了。
何顺仪浑身依旧是湿漉漉的,脸上一派决绝之色。她再不复平常温婉的样子,反而形同疯妇,见了我和萧琰也不行礼。
“顺仪,朕都知道了,你着急但是也不该如此不爱惜自己,徐晋快快备了热水,让她换洗一下祛祛湿气。”萧琰并不怪罪何顺仪,反而吩咐徐晋。
徐晋点头答应下去,我微微蹙眉,道:“皇上已经下诏,送你母亲出宫颐养天年,你还不赶紧谢恩?”
何顺仪嗤笑一声,我和萧琰不由得对视一眼,均是不解。
“我乃前朝帝裔,岂能跪你这样窃朝贼子的后代。萧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