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昭仪离去之后,御医很快来了。他们帮魏舒琪简单包扎也便退下,宴会继续。然而众人惊魂一刻,也没了方才的欢快气氛。我受惊不小,一时自然难以缓过来,只安安静静坐在自己那地方。年轻的妃嫔们见我不语,更不敢说话。萧琰有了几分无趣。
倒是贤妃沉吟片刻,起身说到:“前几日臣妾听说宫中的姐妹们为了庆祝皇上龙诞,都精心准备了礼物。陈昭仪方才御前舞剑,虽说考虑欠妥,但也是一片心意。臣妾有个提议,不如让大家都把送给皇上的贺礼一起呈上来,众人也可以一起欣赏,不知皇上准不准呢?”
萧琰思忖了片刻,摇摇头道:“罢了罢了,想来也都是些金玉珠宝,没什么值得看的。”
贤妃闻言笑吟吟道:“皇上若是这么说,那可真是伤了宫中姐妹们的心了。还是皇上小器,舍不得拿出来与众人一起观赏呢?”
萧琰终是同意,令众人将生辰的贺礼带到重华宫中,与出席的列位皇亲国戚一同鉴赏把玩。
我回身让柔仪去取,今年我送给萧琰的是一支碧玉打造的箫。玉箫通体翠绿,音质深沉悠远,上雕双龙戏珠的图案,极衬萧琰帝王气度。
然而这样一件精美贵重的礼物,到底没有花我多少心力。当礼物越现成简单的时候,往往情份也越来越淡了,所以只有靠名贵难得来填补,来达到好像用心的平衡。
我曾经送给他我自己亲手绣的香囊,曾经送给他我做的龙云花样的腰带,哪怕是他将我冷落在未央宫那一年,我还是亲自缝制了一个扇套作为贺礼。
但是今年,我再不愿意动手为他做些什么了。一则是昭靖占据了我大部分时间,二则也没了那些小女儿的情怀。
萧琰见了那箫,把玩片刻立即赞不绝口。他随意吹过一支曲子试音,更是爱不释手。我忆起从前,每当我送他自己做的小玩意,他虽然收下,却没有这么宝贝。面上保持着合宜的微笑,心逐渐沉寂下去,原来他还是喜欢这样的礼物啊。
萧琰忽然说说道:“朕记得舒琪的箫吹的最好,曾经拜箫音一绝的云鹤子为师。今日若你没有伤到手,真该让你试试这把箫。奇绝的箫声配上你吹箫的技艺,不知该是怎样的惊艳。”
魏舒琪淡然一笑,道:“微臣虽然拜云鹤子为师,但是奈何天资不够,没有学到精髓。何况这些年疏于六艺,越发懒散,不敢在皇上面前献丑。”
萧琰但笑不语,小心地将玉箫收入盒中,让徐晋捧着。
贤妃送了萧琰一件玉佩,看成色也是极好的。余下众人五花八门,有送鞋的,有送扇坠的,还有送盘子的。萧琰一一看过收下,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唯独被一件简单的玛瑙珠子勾起了兴致。
“这是什么?”他伸手从托盘中拎起一个红玛瑙的珠子。那红玛瑙用金丝穿过,又小又轻,晃晃悠悠略显寒酸。
坐在末席的童蕊闻言连忙起身,她道:“启禀皇上,这是一颗红玛瑙。”
众人面面相觑,送给萧琰的礼物无一不是最好的,纵使是自己做的小物件,那也是用金银绸缎堆砌而成。这一颗小小的玛瑙珠子,实在是太过单薄。
郭小仪忍不住嗤笑一声,轻蔑道:“童常在,你弄错了吧,这可是皇上的生辰,你送一颗红玛瑙是寒碜谁呢?还是你根本不屑为皇上费心?”
童蕊连忙摇头辩白,道:“臣妾不敢,只是臣妾想来想去,觉得这颗玛瑙固然不够名贵,但也是臣妾的一片心意,所以才斗胆献给皇上。”
郭小仪握着帕子抿嘴一笑:“一片心意?我倒看不出你这一片心意到底有多深。虽然都说礼轻情意重,但这礼也未免太轻了。皇家最重礼法,你送区区一颗玛瑙珠子,岂非轻视皇上?”
“小仪够了。”萧琰听的心烦,忍不住打断。
我望着那颗玛瑙珠子,不觉沉吟片刻出声说道:“皇上,童常在这礼物固然简单,但未必不尽心。皇家礼法不容有失,但也是要量力而行。如今国库充盈,后宫奢靡之风也日渐严重。童常在的礼物歪打正着,刚巧提醒了臣妾,是时候该对后宫风气稍加整治了。”
萧琰闻言,眉头稍稍松散几分。贤妃也适时笑道:“皇后娘娘说的不错,童常在身处后宫却仍有节俭之心本就难得,更兼她不争一时风头宁愿被皇上错怪,实在让臣妾怜爱。”
萧琰颔首,看了看衣着寒酸荆钗布裙的童常在,开口问道:“皇后和贤妃都为你求情,连节俭用度都扯了出来,朕也便不追究了。不过,朕好奇你送一颗普通的玛瑙珠到底是什么意思?”
童常在怔了一怔,默默垂首道:“臣妾其实没有皇后娘娘和贤妃娘娘想的那样深远,只是前儿臣妾在眉心用胭脂描花佃,突然觉得胭脂的颜色很像红玛瑙,这才来了灵感斗胆送皇上一颗玛瑙。”
宫中花佃常以金箔黑玉云母等材料剪成各色花样,用呵胶贴合在眉间。然而这些材料造价昂贵十分奢侈,童常在位份低微自然难以承受这种损耗,所以常常取胭脂描在眉心,远远看上去也是很美的。
正如此刻柔弱的童常在,她的惊惶和紧张恰到好处的勾起了男人的怜惜之情。好像是攒了攒勇气,她抬头望了望上首,刚巧撞上了萧琰探究的目光,便又飞也似的底下了头。
娇羞温柔,美则美矣,我抿嘴一笑,看来童常在沉寂这么久,也终于耐不谆贵之心了。
萧琰把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