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姨娘见莫持修看她,就哽咽道:“婢妾年纪小,只觉两位少夫人见识多,见她们一再相劝,只觉这笔买卖十分稳妥,就叫娘家兄弟向宗家叔伯说情。宗家叔伯也没那么些银子,就将家里的屋舍、田地抵押给了放重利债的……”
“重利债?”莫持修一怔。
“求老爷发发恩,将朱家的六万两给了他们吧,只有六万,老爷手指缝里漏一漏,也就有了!”朱姨娘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莫老夫人冷笑道:“你的口气倒是不小!”恨铁不成钢地瞅着大莫氏、小莫氏,怒道:“你们两个一把年纪了,也跟着她们一起胡闹?天上哪有那么容易掉馅饼的事,你们怎么就昏了头呢?说,你们出了多少银子?”
大莫氏不敢抬头,心道若是莫持修替朱姨娘还了,就也得替她们还了。
小莫氏哽咽道:“母亲,你女婿赚的体己银子,全赔进去了,家里略值钱的,都典当了去;亲戚那,能借的,也都借了一回……就连紫馨那,借口有急事,也跟她借了两万多……”
“母亲,都怪三儿,若不是三儿信誓旦旦地说,我们妇道人家,哪有那么个胆量?祖父、祖母还不知道三儿吗?他最会花言巧语……”婉玲哭着,膝行到了莫宁氏身边,哽咽道:“求母亲,劝着三儿,将这帖子收了去,将我们填进来的银子还给我们吧。”
“正是,今次的事,三儿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干系。”蕙娘偷偷地向莫静斋身边看去,不见莫雪斋,疑惑了一下。
“三儿……”莫宁氏眨了一下眼睛。
莫持修忽然站起身来,气势汹汹就要向外走。
莫老夫人道:“持修,抓了三儿来,给我打,狠狠地打!”
朱姨娘赶紧地抱住莫持修的腿,仰头道:“老爷,求求你,只是六万两,求老爷将朱家人打发走吧。”
“走开!”莫持修用力地踢开朱姨娘,也不理会朱姨娘撞在地上的闷闷声响,大步流星地就向延春侯府赶去。
“老大、老二跟上去,别叫你父亲下手太狠。”莫思贤忍不住说。
“是。”莫静斋赶紧地追上。
打死了才好!婉玲心里嘀咕了一声。
却见莫持修一路脚下生风,见有侯府下人拦他,立时抬脚踹去,待到了悬挂着“庭香气正”匾额的垂花门下,瞧见莫三懒洋洋地打着哈欠由着肚子还不很大的凌雅峥给他整理衣襟,再料不到自己会气愤地脱口问他:“你怎这个时辰才准备上朝?”
莫三扯了下官袍,纳闷地望着莫持修,“不差了时辰就行了,去那么早做什么?”
“你可知道,咱们衍孝公府被人堵住门了。”莫持修被儿媳妇盯着,不由地尴尬起来。
“知道。”莫三说。
“你——”莫持修怔了怔,一只巴掌举起来,在莫三面前扬了半天,愣是落不下去,“你打算如何收场?闹大了,你年纪轻轻,前途就全完了。”
莫三笑道:“父亲放心,就算三儿有一碗粥,我媳妇也会给我配上咸菜,绝不淡了三儿。”
“呸!”凌雅峥笑着,轻轻地在莫三肩膀上一拍。
“你——”莫持修你了半天,瞧着莫三“吊儿郎当”的模样,虽有一肚子怒其不争的肺腑之言,竟是吐不出来,瞅见莫静斋、莫谦斋过来,就哭丧着脸,哀求一般地对莫三道:“为父还有些体己,都收在你母亲那。你先将兴许来跟你讨债的打发回去,为父再请柳家、凌家帮着说情,虽不能将这事小事化了,但大事化小,还是能够的。”
噗嗤一声,莫三笑了。
莫持修一时忍不住,抬手就向莫三脸上扇去,怒道:“都怪我跟你祖父、哥哥们太惯着你了,才叫你这般不知天高地厚。”
“父亲息怒!”凌雅峥见莫持修要用脚踹,赶紧地拦在莫三前面。
莫静斋也赶紧地帮着拉住莫持修。
莫静斋问莫三:“这事可有处置的法子?”
莫三揉着被打过的脸颊,歪着嘴盯着莫持修一笑,“父亲有多少体己,就敢打包票替我收拾了烂摊子?”
“……实在不行,只要你大哥点头,你祖父也愿意拿了衍孝公府公中的银子,替你摆平了这事。”莫持修闷声道。
莫静斋忙道:“父亲,只怕今儿个弹劾三儿的折子就送上朝堂了,宜早不宜迟,不如,如今就去清点公中的现银?”
凌雅峥笑道:“父亲、大哥别急,三儿没糊涂。也不至于才做官,就见钱眼开。”
“那这事,都是怎么回事?”莫持修赶紧地问。
凌雅峥道:“这可多亏了三儿手边的两员大将,一个邬音生、一个齐清让,这二人随着三儿参谋了一番。只觉皇上如今的烦心之事,一是国库亏空,又不能下令征收赋税;二是旁系功臣,为跟雁州府这嫡系争锋,急着送女儿入宫为妃;三是前朝跟在齐满身后吹嘘拍马的所谓世家,如今做了墙头草,改为本朝歌功颂德,且使出各色手段,无孔不入地趋附本朝新贵,引着本朝将相王侯,去学那季吴王朝的糜烂骄奢,无功无德,就荫了官爵,依旧像前朝那般做了蠹虫。虽他们不做大奸大恶之事,但大奸大恶之事,多是他们引着做下的。就如那苍蝇般,叫皇上瞧着懊恼——毕竟门第还在,选孝廉、拔贤才、选后妃,总免不了要看他们上蹿下跳——但又无可奈何,不能兴师动众地惩戒他们。”
莫持修老脸登时一红,尴尬地推开莫静斋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