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苗。”陈真早已预料到他的反应,没有丝毫意外,走过来将他拥在怀里:“爸爸想你。”
陈苗苗倏然被父亲抱在怀中,嗅到他身上淡淡的熟悉的味道,听到他温柔的熟悉的声音,才慢慢有了几分真实感——这是他的父亲,是那个宠爱了他二十二年的父亲。
可是为什么他会变得这么苍老?为什么头发全白了,为什么脸上全是青斑?陈苗苗紧紧抱着父亲消瘦的身体,感受到他清冷的体温,挣扎跳动的心脏,蓦地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脑海:“爸爸,爸爸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不是妈妈她……”
“她去世了。”陈真平静地抱着儿子,在他耳边说出一直以来瞒着他的噩耗,“两周前在加百列军港,她与汉尼拔力战阵亡。”
陈苗苗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瞪着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喉咙里发出气流阻塞的哽咽声,良久良久才“啊”地一声哭了出来:“不!妈妈……爸爸……”
陈真闭了闭眼,沉默地抱着痛不欲生的儿子,不说话,也不哭泣,只轻柔地抚摸他的脊背。隔了很久,等陈苗苗一口气缓过来,才松开了他,哀伤而温柔地道:“别哭,苗苗,别哭。”
陈苗苗肝肠寸断,泣不成声,抓着父亲的胳膊语无伦次地喃喃:“这不是真的,不是……这不是真的!”他不敢相信这样可怕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他无法接受自己即将失去父母的现实!两个月前,他以为自己经历了人生最大的变故,体会了人生最大的痛苦,此时此刻听到亲人故去的噩耗,他才发现与这相比爱人那一枪根本什么都不是!
陈真嘴角浮起一丝凄惨的淡笑,替儿子擦去腮边的泪水,对自己的副官点了点头,然后拉着陈苗苗进了会客室。房门关闭,将一切嘈杂都阻隔在外面,陈真体力不支地坐到一把椅子上,道:“哭吧,一次哭个够,爸爸妈妈都要离开你了,从今往后,不许再掉一滴眼泪。记住,你是bō_bō娃星将的儿子,是陈福记的当家人,像个男人一样活下去,不要让任何人看到你懦弱无助的样子!”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变得史无前例地严厉,几乎有些训斥的意味。陈苗苗压抑着哭声,胸腔发出沉闷的哽咽,扯得伤口一阵阵闷疼,但再疼也比不上他的心……他缓缓跪倒在陈真身前,伏在父亲膝头,将脸埋进自己手臂当中,任眼泪大雨滂沱,不敢发出一声哭泣。
陈真垂下眼,悲悯地看着儿子年轻的头颅,伸手轻轻抚摸他柔软的头发,语气渐渐温柔下来:“别难过,人固有一死,死在战场上,马革裹尸,对军人来说是无上的荣耀。”
陈苗苗肩头耸动,咬牙压抑哭声。陈真像小时候一样轻轻揉着他薄薄的耳垂,眼神柔和如同春水:“你的母亲是联邦星将,是联邦舰队的守护者,她为了联邦统一而死,为了人民而死,死得其所,我们都应该为她感到骄傲。”
“爸爸……”陈苗苗哽咽着说不出话来。陈真幽幽叹了口气,道:“爸爸马上就要跟妈妈去了,苗苗,别让我们为你担心,坚强点,你已经二十二岁,是个大人了。将来,无论你干什么,从事什么职业,都要牢牢记住,不要玷污你母亲一世英名,不要玷污她用生命为家族带来的荣耀。”
他双手捧起儿子的脸,用拇指擦掉他眼角的泪水,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叮嘱道:“苗苗,爸爸要走了,以后你就是家里唯一的男人,你要担起这个家,担起陈福记,担起你自己的理想和事业!不要因为失去父母而消沉,不要因为命运加诸在你身上的苦难而一蹶不振,我和妈妈都会在天上看着你,别让我们为你失望!”
“……是,爸爸!”陈苗苗为父亲这一番话而胸口激荡,含泪重重点了点头。陈真舒了口气,英挺的眉头轻轻舒开,眼中泛起温暖柔和的笑意,道:“还有,替我们照顾好你的小妹妹。”
“小妹妹?”陈苗苗一愣,继而又惊又喜,“我有妹妹了?她在哪儿?”
“在人工子宫里,刚刚副官已经送去儿科特别监护室了。”陈真微笑着说,“你母亲阵亡的时候,怀孕三个半月,她撑着一口气把机甲开回舰队,临死前让医生从她身体里把孩子取了出来。”
说到这里,陈真忍不住眼圈发红,脑海里再次闪现出妻子临死之前的情形:当时他们的机甲战队被汉尼拔的舰队包围,他和bō_bō娃为了掩护其他人撤退,落在最后,不小心被紧追在后面的强击舰轰掉了主引擎。
粒子轨道炮的余波穿透了驾驶舱,操作系统一片血红,那时他正在用思维触手激发妻子的潜能,一不留神差点被负压从破损的洞口吸出去9好bō_bō娃及时加固安全带,将他牢牢绑在副驾驶座上。后来,他们戴着临时供氧装置继续死撑,打掉了最后一管压缩能量,终于干掉了追击他们的强击舰。
他以为一切都过去了,他们马上就能离开加百列军港防御圈,冲击贝塔阵线,回到联邦与儿子相聚,谁知飞回旗舰的时候才发现bō_bō娃中弹了,整个右胸被击穿,肺叶几乎被烧熟。
一切简直像噩梦一样,陈真至今都不敢回忆自己将妻子从机甲里抱出来的那一幕,bō_bō娃小小的身体轻得几乎没有重量,红色卷发被冷汗凌乱地粘在颊边,一向红润的脸庞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