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野渡走出“特事科”用来做掩饰的办公楼,低着头漫无目的的往前走。街道上行人车辆来来往往,每一个人都脚步匆匆,唯有他站在这繁华城市的一角,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他一直以为骊山深处那个位于道观一角的偏僻的小院子是他的家,那里有他的师父和师兄,可后来发生的一切却令这个认知发生了令人心酸的颠覆。那不是家,只是朱权用来豢养鸡鸭的一个畜笼。朱权对他们的好,到底掺杂着几分的真情实意,李野渡连想都不敢想。
李野渡在街边站了一会儿,心里渐渐生出一丝迷茫。
行人从他身旁走过,像流水绕过河道中央的一块顽石。有些匆匆赶路的人觉得他站在那里有些碍事,还会不自觉的扫他两眼,流露出一个不那么友好的眼神。
在这些陌生人眼里,自己竟然也有些多余了……
李野渡下意识的往旁边让了让。就在这一侧身的功夫,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了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李野渡愣了一下,想也不想的拔腿追了过去。
熟悉的人影在人群中飞快地穿梭,渐渐远离了繁华的街道。李野渡从窄巷里冲出,远远看见那人正站在街对面的花坛边,甚至还冲着他招了招手。不等李野渡做出反应,他又转过身,走进了身后一家看起来很大众的川菜馆。
李野渡三步两步跑过马路,还没走进餐厅,就看见那个人坐在靠窗的桌边,隔着餐厅的玻璃窗正冲着他微笑。
和以往一模一样的笑容,宽容、温和、带着一丝小调侃。
李野渡的喉头哽咽了一下。
“混蛋……”
混蛋冲着他招招手。
李野渡想冲过去给他一拳,想冲他喊叫,想揪着他的衣领质问他……但他最终也只是阴沉着一张脸走了进去,在他对面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男人阖上菜单,对一旁的服务员说:“先要这些……对了,再加一个干锅辣子鸡。”
李野渡哼了一声。
男人将自己面前的水杯推到他面前,笑着说:“呐,清凉败火的菊花茶。你每次吃川菜都要点的。”
李野渡咬牙切齿地看着他,“你到底做了什么?这段时间……”
“你觉得我做了什么?”
李野渡看着他淡淡的神情,眼眶蓦然一热,“你还把我当师弟吗?”
那坤沉默了一霎。
话已出口,这段时间以来李野渡憋在心里的愤怒与彷徨也仿佛找到了一个突破口,连压抑的声音都带着以往从没有过的痛意,“你早就知道朱权拿大师兄做什么,你也知道师父养着我是为了什么,可你从来不说,甚至连一点儿暗示都没有,是不是在你眼里,我也是你们家院子里圈|养的一只家畜?”
那坤抬起手想要拍拍他的手臂,被李野渡毫不客气的一把打开。
“你跟大师兄认识了那么多年,眼睁睁看着他去死,还是那样的一种死法……那坤,你的心难道是石头做的吗?”
那坤的脸色变了,“我认识吴何的时候,他已经……”
“已经被当成了温养兵器的炉鼎,所以你就可以理直气壮的旁观?不必有丝毫的内疚?”李野渡冷笑,“那我呢?跟我在一起是不是特别有高人一头的优越感?就像看着养在笼子里任人宰割的鸡鸭?”
那坤怒道:“不是那样!”
李野渡看着他,知道自己心里这种复杂的感觉里是有一点儿羡慕和嫉妒的。因为只有这个人才被朱权当成是徒弟,可以把自己秘密在做的事交给他去办——有事弟子服其劳。在朱权根深蒂固的旧式的观念里,也只有这样无怨无悔替他跑腿的人,才算是他真正的弟子吧。
李野渡艰难的平息自己心里的怒火。或者他一直在等这样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让他发泄满心愤怒,然后真正和过去一刀两断的机会。
“我以前……”
李野渡摆摆手打断了他,“你跟朱权的恩恩怨怨就不用再拿出来说了。在我看来,你所说的那种报恩的观念是很可笑的。朱权救了你,然后你就扔掉良心,抛开礼义廉耻,一心一意替他行凶杀人——你真会糟蹋知恩图报这四个字。”
那坤微垂着头,脸色微微泛白。
“‘特事科’不抓你,是因为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你参与了这件事。”李野渡望着窗外,眼里浮起一丝模糊的感慨,又被他飞快被压了下去,“至于你我……从朱权杀掉大师兄开始,我就不再当自己是他的徒弟了。当然,或许他从来也没当我是徒弟。”
李野渡站起身,像看一个陌生人似的看着他,“那坤,从今往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
“阿渡!”那坤惶急之下,几乎带翻了腿边的凳子,“阿渡,我从来没当你是……我以往待你如何,你当真看不出?”
李野渡背对着他,沉默不语。在他心里,并不仅仅是为自己的经历抱屈,更多的则是无法释怀那坤竟然眼睁睁看着他们的大师兄用那样的方式无奈且屈辱的死去。他虽与吴何不亲近,但骨子里却把他当做家人,他无法忍受的是同室操戈这种惨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边。
李野渡摇摇头,“师父养我做什么……你早就知道吧?”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