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糊的木头窗户,似乎有些前朝留下来的遗迹的样子,隐隐约约的,宁馨感觉外面的光线在一点点变暗。
在来这里之前,宁馨不知道地球上还有这么一个地方,有这么一个让她初来第一天,就迅速忘了之前在她看来她要挺不过去的坎儿,只要你站在这片土地上,心里马上升起来的苍凉感顷刻会淹没其他心思。
宁馨此刻所站的位置,是隶属于贵州黔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惠水县羡塘乡的落木村 。来到这里,已经一周了,今天刚好是第七天,才不过七天,宁馨就清减了许多。每一天,每一天,她受到的震撼在增加。
方才的孩子们,是村里年龄还小不能翻大山自己去学校的孩子们,村里有个会计,充当了这些孩子们的老师,宁馨有空儿的时候,便带孩子们来自己屋里教点东西,让他们识得几个字儿。因为所谓的学校,不过是一个大大的用玉米杆子苜蓿硬杆和一些干水草和着一些树枝搭起来的牛棚子,底下放了些土块儿,这便是这里知识启蒙开始的地方。宁馨看着心酸,眼见着天一天天的冷了,叫了孩子们到自己屋。
初来时,还带了那么几件衣服,可是已经立秋多天的村里,还有几个小娃娃光着屁股,宁馨看着那小腿儿脚丫子冻得发紫,晚上就拆了自己的衣服改小了,做了几件儿给了那小娃娃父母,看着那几个连话都拙的说不出的嫂子们,看着那些个眼睛,宁馨送走人,背过身大哭,也许就为了那些村民,也许还有其他。
才不过两三天,宁馨的衣服,连同内衣裤,统共就剩两身儿,现在穿的是借了村长大妈的衣服,她的衣服换洗了,还没干,此时的宁馨,一身儿农妇打扮,长长的头松松的挽了,除却了脚上的运动鞋还是自己的,全身上下已经没有半点城里人的样子,只那周身气质,看着到底不像是长期劳作的人,但是白嫩的皮肤,定是不如先前,因为这里连水都是极缺的。
平日里孩子们洗澡,村外的泥塘里打一个滚儿,出来拿着衣服擦擦,脏衣服依旧穿了去,村民们,有些人一辈子没洗过澡,宁馨初来时,问及洗澡。那村长张了张嘴,说了情况,但到底尽他们最大的力,给宁馨的屋里放了两只上个世纪那种镂花铁皮暖瓶,日日有村民们给宁馨灌满那暖瓶,宁馨也就只能擦擦身上。
这里是通电的,可是缴一次电费,就得出一次山,乡亲们省着用,除非必要,不开灯,现在宁馨已经习惯了屋里点根蜡烛,真个儿是一灯如豆。
世世代代,靠天吃饭,活着的人的所有梦想便是早上出去,看见地里的庄稼长得比昨天好,能出山的,出去了永远不再回这里,守在这里的人,宁馨看着看着手脚就开始冰凉。还能拿着一叠的文件去宣传党的种种优惠政策么?宁馨不能,于是只能给孩子们上课,时常接了村民的信给等着丈夫回来的女人们读,或者回信,然后有时间去山上看看,日子也便忙忙碌碌的过了这么几天。
只在晚上自己一个人睡的时候,闻着鼻端到现在还不能习惯的发潮的馊味儿,宁馨盯着村长专门因为自己住这屋而在墙上贴上的大大的胖娃娃年画,心里会想起穆梁丘,想起她们的家,想着等到回去见他的时候,听听他说的。万一不行,自己还是可以过活的,这里的人尚且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她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呢,然后就越发的想穆梁丘,连她自己都不承认的想,彻夜彻夜的睡不着觉。
站起身,宁馨揭开门帘出去,大妈的裤子有点肥,阔脚的灰布裤子,还是大妈赶集的时候才穿的,宁馨抚了抚裤子上的皱褶,知道这是大妈稍微像样儿点的衣服,所以她穿的时候格外小心惜爱,尽管大妈觉得宁馨能穿了她的裤子,这是她的荣幸。
即便不那么有钱,但是还是安逸的过了二十几年,可是所有的成长,似乎只在这几天,真个儿人是要在外面多看,然后自己便能多得,原先计较的,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日头已经落到了山的那面,家家的烟囱开始冒青烟,宁馨出门,勾着散落的头发到耳后,看着那袅袅娜娜的青烟,竟然觉得美的惊心动魄。住在村长家里,听说这房还是先前村长儿子结婚时候用的,现在年轻人已经出了山,好几年都不曾回家,家里也就老两口子,人很和气,对宁馨很好。
宁馨看着大妈在厨房里忙活,灶膛里的柴火时高时低,凑近了厨房泥土台子,看见堆在灶膛前的柴草不够了,宁馨去门外准备帮大妈拿点草。这里的人,烧的还是各种秸秆和晒干了的青草,那是牛驴都吃不完的时候就晒干烧饭用。
这个时候天已经有点麻麻黑了,宁馨出门拿柴草,走两步就是柴草垛,蹲□刚撕了几把放地上,突然,手上窜过去一只毛茸茸的东西,宁馨大惊,下意识的尖叫,然后看见一只老鼠顺着柴草垛一溜儿跑了,拍着胸小心翼翼的探出手,又撕了两把,感觉量够了,抱怀里刚起身。眼睛无意识的看向门前的那条小路,然后抱着柴草准备进屋,突然,宁馨极快的转头,她甚至听见自己的颈椎发出脆响声,然后瞪大眼,不可置信。
村长家的门前,有条不怎么宽的小路,周围满是青草,只是现在看起来路两旁都是黑漆漆的,可是黑漆漆的路中央,有个人正站着,隔了有二十米的距离,正在朝这边张望,然后两个人四目相对,宁馨手里的东西掉了,那人可能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