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以为你见义勇为,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女子,不但给你封了份位,还将帝姬交给你抚养,你……你竟然做下如此不知廉耻的事情……”太后抚着额角,痛心疾首地质问道。

“太后,”巧茗申辩道,“妾身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陛下,对不起太后娘娘的事情。

“好,那你倒是给哀家说说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巧茗咬着唇只是不语。

“怎么?哀家叫你说,你又不说了?”太后等了几息功夫,不见巧茗开口,怒火徒然搞张了几分。

柳美人用绢帕掩着嘴,阴阳怪气地添油加醋道:“只怕端妃姐姐不是不想说,而是说不出吧,眨眨眼编出一箩筐谎话,还得说圆了的本事不是人人都有的。”

巧茗怒视她,柳美人却只耸了耸肩膀,柳眉一挑,故意将目光撇了开去。

“哀家叫你说,你就老老实实地说,若不是你的错,断不会冤枉你。”太后气得直拍桌,想了想又补充道,“别事后又说哀家不给你机会解释!”

说完只觉得头痛加重数分,手抖得几乎扶不住额角。

德妃见状,忙褪了绣鞋,爬上榻去,跪坐在太后身后帮她按摩。

巧茗不是不想说,而是事出突然,一时间确实想不出适合的说辞来。

她倒是想一五一十地照实说,可之前答应过韩震,鬼面人的事情只能他们两个人知道,不能再告诉旁人。

眼下整个慈宁殿里,太后、德妃、柳美人,再加上殿内殿外随侍的宫人、嬷嬷与内侍,加起来少说也有十几二十人。

她这样一说,便等于将事情公开给整个皇宫,甚至是整个京师。

至于这内里,于她自己是问心无愧,可换到旁人眼中,一个在沐浴之时被男人闯进净室的女子,当然失了贞洁,不干不净的。而且,轮到那心思龌龊之人,恐怕也不会相信那闯入之人只偷了主腰,却什么都没有对她做。

太后从来最是看重规矩,又怎么可能不将之当做一回事。

更何况,旁边还坐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柳美人。

德妃见太后气得着实不轻,巧茗偏又一直不肯开口解释,有心从中调和解围,故而道:“姑妈,我看那红缎的质地实在普通,且光泽又亮得扎眼,嫔妃的月例里可没有这种劣质的布料,再说端妃妹妹最近得了陛下不少赏赐,全都是难得一见的稀罕物,贴身衣物没有理由如此粗劣。还有那绣在上面的名字,仿佛生怕人不知道这是端妃妹妹的东西似的。会不会是有心人见不得人好,故意而为之?”

她话音才落,柳美人便不乐意了,“德妃姐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认为是我陷害端妃姐姐么?”

德妃忍不住“啧”了一声,反驳道:“我可没有那样说,我们都知道这是你在御花园里捡来的,若是当真有人想害端妃妹妹,也不会是你,而是那将它丢下的人。”

巧茗至此才算彻底明白了来龙去脉,她倒也是机灵,知道德妃在帮自己,便顺着那话头儿道:“太后娘娘,别说我根本没有做过对不起陛下的事情,就算做了,又怎么可能随手将证据丢在御花园里,难道生怕丑事没人知道,又嫌自己命太长么?”

太后虽然身体抱恙,但脑子并不糊涂,侄女那番话本就有道理,再加上巧茗反问得恰到好处,心思已是动摇了起来。

她年轻时也掌管过宫务,知道宫中各人,从皇帝到嫔妃,甚至低至太监宫人,所有的衣物皆是出自尚服局之手,而六局二十四司所有经手的事物材料皆有记录,便道:“这衣裳究竟是不是你的,叫尚服局的人来查一查就知道了。”

尚服局的典薄女官来得很快,听了太后的询问,又将红缎子拿在手上看了又看。

太后到底还是为巧茗留了面子,在等候人来的时候,已命吕嬷嬷从主腰上干净的地方剪了一块儿下来。

典薄女官不知因由,更想不通慈宁宫为何为这么一块布料大动干戈,但总而言之一切内情与自己无关,她只管照实回话,“回太后,这红缎乃是宫中最次一等的布料,一般都是用在给初入宫、无品阶的小宫人制衣时用,嫔位以上的娘娘,按月例发下的布匹里,是不能有上等云锦以下的料子的。”

“那最近端妃娘娘那边制的衣裳里头,可有用过这种布料?”柳美人最先开口追问,“有时候大家伙儿做衣裳也并非全用月例里的料子,还有得的赏赐呢,说不定还有人喜欢自己掏钱从宫外买料子。”

“这……”典薄女官略有迟疑,抬头看了一眼太后神情,见她微一点头,示意自己答话,便翻开带来的蓝皮簿子,照着念到:“端妃娘娘从本月初四封了份位,至今十二日,一共做了五套外衫,三套内衫。外衫是春装三套,冬装两套,用的料子分别是艾绿与天青雨丝锦各一、樱粉与湖蓝月华锦各一、月白妆花缎一匹、白狐裘两件,内衫包括各式贴身衣物,选用的布料是上等松江棉布与粉、蓝、绿三色云锦。”

她念完后,将簿子一合,恭恭敬敬地双手持了呈上,“此册乃是专门用来记录端妃娘娘制衣情况的,还请太后娘娘过目。”

吕嬷嬷上前接过,递在太后手中。

太后便翻阅了一遍,果然与女官所说的并无任何差别。

她本觉得这事儿到此差不多就算明白了,但为保险起见,还是又问了一句:“那你们给各嫔妃裁衣时,可有缝上该人姓名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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