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英淇心中酸涩难当,闻言不禁潸然泪下,她将脸庞贴着他的,哑声道:“你还是莫要放过我的好……”
其实怕的不只是他一个,她也很害怕,怕这平静的幸福会嘎然而止。先帝先皇后最后如前世几乎一致的命运,如同一座大山般压在她的心上。上一世的他们与她一样,都是病逝。而今生,这两人依旧逃不过这样的下场,那她呢?会不会同样躲不过?
可是她不能表现出来,这个男人已经快要到崩溃的边缘了,她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焦虑与担忧一日深似一日,却束手无策。
再多的劝慰都敌不过曾经实实在在发生过的死别,苍白的语言亦抚不平他内心的恐慌。
相贴着的脸颊已是湿润一片,也分不清到底是他的,还是她的泪水。也不知过了多久,赵瀚霆方松开了她,轻轻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嗓音沙哑地道:“佑儿很聪明,也很能干,再过不了多久便可以独挡一面了。若是、若是咱们果真争不过天意,你放心,我必不会让你独自一人离去。这辈子,生生死死,死死生生,你总得在我身边,绝不能再留下我一个。”
乔英淇喉咙一哽,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只能紧紧地抱着她,呜咽着点头。
赵弘佑并不知道他的父皇已作了不要江山要美人的决定,抱着哭声不止的赵弘岷回了东侧殿,本想着将他交给奶嬷嬷,但看着弟弟哭得惨烈,终是无奈地叹口气,搂着他哄了又哄。
看着已经哭累得睡了过去的弟弟,他正要伸手去接身后递过来的绵巾,打算为他擦擦脸,棉巾却被横□□来的大手给夺了去。
“还是我来吧!”赵瀚霆低哑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他怔了怔,让到一边,看着浑身散发着愧疚气息的父皇轻柔地给弟弟擦着脸,再小心翼翼地为他换上干净的衣掌,当原本白白净净的小屁股上那一抹青紫露出来时,他不禁吃了一惊,瞬间便感觉到赵瀚霆的神情又添了几分懊悔。
赵瀚霆轻轻地抚着那些伤痕,心里像是被针刺了一般,睡梦中的小家伙咂巴咂巴小嘴,委屈地哼哼了几声,让他悔疚之意更浓。
赵弘佑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盒药膏递给他,低声道:“这是从小舅舅那里得来的药膏,对去淤消肿甚是有效。”
见对方接了过去,无比温柔地搽在那片青紫上,他又低低地道:“佑儿不知父皇近来因何烦躁难安,只是,父皇,您有母后,有佑儿、昱儿,还有岷儿,咱们是不离不弃的血缘至亲。佑儿虽愚钝,但也愿倾力为父皇分忧。”
赵瀚霆动作一顿,轻轻地为幼子穿好衣裳,又用棉巾擦了擦手,这才望着他道:“父皇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只是……佑儿,若是有朝一日父皇与你母后不在了,昱儿与岷儿便交给你了。”
赵弘佑一惊:“父皇,您这话是何意思?什么叫您与母后不在了?”
赵瀚霆神色一僵,望着长子惊慌失措的样子,暗叹一声,勉强笑道:“父皇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罢了,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明日还有许多事需要你去处理呢!”
***
日子一天天过去,尽管心里已做了生死相随的决定,但当那个日子越来越近时,赵瀚霆依然无可抑制地紧张难安,政事早已无心处理,几乎全部扔给了太子赵弘佑。
赵弘佑忙得团团转,朝中事离不得他,江闽那边的小姑娘他亦放不下,父母的异样亦时时让他牵挂,他只恨不得自己能有三头六臂。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整整一年,当新一年如期来临时,他突然发现,父母渐渐便回复了最初的模样,舒心的笑容重又展露在两人的脸庞上,他也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本以为父皇心情好转,他肩上担子便能卸下多少,孰料赵瀚霆竟是乐得当个甩手掌柜,半点接手的意思都没有,憋得他气闷不已。
“……爹爹说凌伯伯官复原职,很快便会带着凌伯母和凌哥哥离开了,阿宝不高兴,因为以后再没有人陪阿宝玩了,可是娘亲说阿宝长大了,不能再贪玩,也不能再淘气。可是,阿宝不想长大……”越来越工整清秀的字迹,代表着小丫头这两年的成长,看着这熟悉的字,赵弘佑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七岁的小丫头片子,离长大还远着呢!
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他一下子便直起身子,脸上笑意顿时便敛了起来。
不对不对,他好像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地方。
他深深地拧着眉,陷入了沉思当中。
“爱嫔这一把纤腰……”
“爱妃,朕只要……”
“……立尔为皇后……”
爱嫔、爱妃、皇后……
他猛然醒悟,终于明白是哪里不对劲了。
嫔、妃、皇后,三种称呼,代表着梦中的小狐狸身份上的转变,可亦说明了一件事,那便是梦中的她并不是以皇后之尊迎入宫廷。
但是,以苏铭韬宠爱女儿的程度,他怎么可能会将他的心中宝掌上珠送入后宫当中,让她成为众多嫔妃当中的一员?
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或者说,一定是哪里出了什么意外,以致得本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狐狸不得不离乡背井,投身入宫门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