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馆前,苏墨弦翻身下马,立刻有南诏侍从前来将他领进。
行馆之内,这一夜,灯火通明。空气里如绷着一根看不见的丝线,吹弹即破。南诏随行而来的侍从人人警备,反观大周的下人,却是战战兢兢,几个当值的侍从脸上尽是冷汗,双腿发颤,险些没倒下去。
直到见苏墨弦出现,大周下人这才如见曙光。
要知道,南诏七公主是当众接的大周丞相千金战书,赴约之后,却不见踪影,唯有染血的手帕被找回。
这事态严峻得可怕,一不小心便能引发两国交战。而说不定,首当其冲的便是这些行馆内的大周下人——先用他们无辜的鲜血祭祭兵器什么的。
太子云奕却迟迟按兵不动,只独自立在大厅,背对了门,气息冷肃,没有人敢上前打扰。
苏墨弦挥退了身旁侍从,独自踏入。
云奕听得动静,却未回身,只是淡道:“当日,孤奉命出使大周,小七执意跟来,她原是父王失而复得的明珠,父王自是万般不肯,最后却也奈不住她请求。出使前夜,父王秘密召见孤,命孤护她周全。”
说到此处,云奕缓缓转过身来,目光落在苏墨弦那带着些冰寒之气的脸上,长叹一声,“如今孤却已不知还能否有脸回去南诏了。初初到得大周,尚在国宴,她便身份败露,身受重伤,如今好不容易好了个大概,又被劫持,伤上加伤,生死难料。”
苏墨弦负于身后的手紧了又紧,眸子却如古井,看不出半分情绪,“如今本王接手此事,只要太子坦诚相告,本王必定保她安然无恙。”
云奕静静凝了凝眼前的男人,道:“孤思虑再三,以大局为重,所以今夜孤的人去的是你睿王府,而不是大周皇宫和南诏皇宫,希望睿王不要让孤后悔。”
话落,云奕“啪啪”拍了两下手掌,立刻有侍女提了一只笼子上来。
苏墨弦淡淡看去,便见那笼子里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此刻正懒懒地趴着,半眯着眼睛打瞌睡。
云奕道:“这是南诏的灵狐,天生灵性非常,整个南诏也不会超过五只。小七回宫当日,父皇赐了她一只,它跟着小七也有段日子了,熟悉她身上的气息,不论她去了哪里,小狐狸都能循着气息找到。”
说完,对侍女下令,“放它出来。”
侍女领命打开笼子,不想,那小狐狸却是懒得让人叹为观止。谁说走兽生性.爱自由?它不过懒懒睁开眼睛,将眼前的人慢悠悠地望了一圈,动也没动,便再次闭上了眼睛。
云奕缓缓走上前去,蹲下.身来,手指抚了抚小狐狸的脑袋,叹:“这回不是让你出卖你的主子,是你的主子遇了危险,要尽快找到她。”
小狐狸不知是否听懂了他的话,只是眼睛也不睁一睁,反而换了个姿势继续打瞌睡,顺便躲开了那只扰它清梦的手。
云奕唇角抽了一抽。
苏墨弦静静看着这一人一狐,见云奕无计可施,眸色微深,将手中一直紧紧握着的手帕挥出,正正挥落到小狐狸脚下。
小狐狸闻到那手帕上的血腥之气,当下猛地睁开眼睛来。上一刻的懒散瞬间不见,竟是刹那迸射出犀利的光芒,当下飞奔出去。
云奕一惊,连忙回身跟上,却见苏墨弦已早先了他一步。
同一时间,睿王府的书房内,一道黑影窜入,无声无息。
……
小狐狸一路跑去了林丞相府邸,视高门守卫若无物,直接窜了进去。
云奕往苏墨弦看去一眼,原意是要他以睿王之尊请林丞相开门搜查,却不料,苏墨弦竟是毫不犹豫,足尖轻点,跟着便飞身而入。
云奕眼角一阵抽搐,不得不跟着飞身跃入,只是心中暗叹,不知一会儿他们还能不能这么安然飞出。
南诏太子的忧虑多半是准的,至少也要准一半,而今夜,他便是只准了一半。
小狐狸带着苏墨弦在丞相府的地下密室扑了个空,闹出了不小的动静以后,一人一狐便立刻撤了,一个飞,一个窜,眨眼消失不见。
云奕慢了一步,正要跟上,却忽然,周遭火光通明。——是林丞相带了侍卫将他包围。
半夜里,火把的光明晃晃的,将人脸上的戾气也照得分明。
“太子,夜闯丞相府,这是何意?”
云奕身陷包围,却是云淡风轻,唇角缓缓勾起,竟像是对眼前场面极为满意的模样,“没有何意。”
话落,飞身而起,便在一众侍卫的眼皮底下安然离开。
林丞相大怒,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来人!立刻跟上去!再派人进宫禀报皇上,就说南诏太子居心叵测,意图不轨!”
……
“林淑儿,你说我是今日要你的命呢?还是改日再要你的命?”
倾城不疾不徐地绕着林淑儿走了一圈,目光无害,上上下下打量着她,仿佛不过玩笑。她手上的匕首却寒光冷冽,朝着林淑儿比划,却又并未对着她的要害,只是寒刃贴着她的脸。
林淑儿怕什么呢?她怕死,可比死更让她恐惧的还大有许多,譬如毁容,譬如生不如死。
林淑儿不能动弹,却克制不住浑身发抖。不敢睁开眼睛,眼泪大片地往下落。此刻,她眉梢眼角再没有了片刻之前的蛇蝎毒辣,竟全成了楚楚可怜,仿佛此刻的她是世上最无辜和委屈的女子,如天山之上一朵白莲花,无端端遭受了这风雨飘摇……
这转换之快,让倾城眼底迸射出剧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