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微惊,一时并不能想通,却见倾城紧紧蹙眉,郑重地问:“你们宫中的人,如今可能用?”
夜阑怔住。
倾城无法和她解释许多,只是联想到方才苏墨弦信誓旦旦的模样,神台刹那间无比清明。
苏墨弦一直在假装没有认出她,目的就是要将计就计再娶她一次;碧海潮生内,苏墨景将将现身,苏墨弦便猜出她真正想要联合之人其实是苏墨景,当夜立刻在下凡面前上了一出好戏,让她之前计划功亏一篑;她别无选择之下,慕珏给了她第三个选择,让她嫁给他,昨夜宫宴,便是慕珏崭露头角的第一步。
然而,宫宴结束,忆昔却立刻引她到了冷宫,之后,苏墨弦将她带回了睿王府,便突兀地将那一层薄薄的纸捅.破。
联想到他之前所有的不动声色,今早却忽然将一切摊开来,的确突兀而诡异。
倾城,你当知我,我素来是言出必行。
你我便是仇人,也必定要再成夫妻。
倾城捏紧手心,苏墨弦忽然改变心意,不再将计就计下去,绝对不只是如他所说的不想再装下去那么简单,他必定是已经知悉她心意动摇,不想再和她浪费时间周旋下去了,他开始要用他一贯强硬的手段。
而如今,慕珏是她的羽翼,那么苏墨弦眼前必定会做的就是……剪断那一双羽翼!
想到这里,倾城心中越是心惊胆寒,额头发凉。
见夜阑久久迟疑,倾城紧紧盯着她,急声直言,“你不要再妄存侥幸了,我知道慕珏厉害,但今日这局是苏墨弦所设,我最了解他不过,苏墨弦一旦出手,必定是已布下天罗地网。你们不要想保存什么实力,如今已到了必须倾尽全力的时候,否则,一旦慕珏出了事,你们什么都没有了。”
夜阑望着倾城美丽的眸子,只见那原本清澈的水眸此刻只剩下一团墨黑,内力竟似乎要燃起两簇火焰,当下,心神一震,脸色煞白。
“好,我立刻便去。”
夜阑返身出去。
倾城默了默,忽地扬声,“等等!”
夜阑停下,转头望向倾城。
倾城道:“你让他们待命即可,先不要轻举妄动。我现在立刻去找云奕,同他一起进宫,见机行事。”
夜阑重重颔首。
……
“哐当!”
天牢沉重的铁锁被打开,钢铁刺耳尖锐的声音在潮湿的空气里回响。
两名侍卫一前一后走进,前面那人将食盒打开,里面精致的酒菜一一摆放。
地上躺着一名女子,头发散乱污脏,覆在脸上,几乎将脸也全部遮住。白色的中衣血迹斑斑,此时已经干涸,成了大团的墨黑色的血块,在空气里散发着生命流逝荒芜的气息。
侍卫往她身上踢去,“起来,上路了。”
“咳咳……”
女子重重咳嗽了几声,嗓音嘶哑痛苦,慢慢坐起身来。
侍卫粗戾的声音带着不耐烦,“吃完最后一顿,就上路吧。”
女子唇角木无表情,青紫的手颤巍巍地伸出,却是主动去拿那一双冰凉的筷子。
侍卫一时也略略惊了惊,他们如此这般也处置过不少的人,却没有哪一个是毫不反抗的。反抗轻一些的便是极尽拖延,妄想着圣旨能够下来,鬼门关前救他们一命;反抗重一些的甚至有一路杀出去的,留下一路血腥和尸体纵横,然而最后,却仍是逃不过一死。
这里是皇宫大内,十万禁军,逃与不逃,都逃不过那一个结局。
没想到眼前这女子,看着瘦小孱弱,觉悟却不浅。
仿佛全然不知酒菜里有剧毒一般,又仿佛是根本一心求死。
侍卫见状,便不再相逼,而是走到了一角,远远盯着她。大约重伤的缘故,只见菜肴被她好不容易夹起,又在空气里颤颤巍巍,将落未落。
这时,忽地一阵疾风进来,她手中银筷当下一并被扫落在地。
“啪”的一声,银箸敲击在瓷器之上,空气随着这突兀尖锐一声,一瞬变得惊心。
侍卫一凛,已察觉有人侵入,两人就要同时拔刀。然而,却不过是这样一个念头扫过大脑,连手指也未来得及动一根,一道银光直逼而来,快得只足够他们狠狠瞪大双眼,脖子上似有什么掠过,当下,两人便倒地断了气。
女子静静看着这一切,眨眼之间,一生、一死,眼中自始至终无波无澜。
一双黑靴不疾不徐出现在眼前,女子缓缓抬头,只见来人一身黑色深衣,银面覆脸,身形挺拔清隽,风姿卓然。
她木然惨白的脸上终于牵出了一个弧度,“你还是来了。”
来人正是慕珏,他微微阖着眸子,居高临下望着地上的女子,忆昔。
忆昔道:“你在暗处,想必已经看清了我不是你想要救的那人,为何还是要现身?”
“你身上的香,不正是在引我现身?”慕珏淡道:“说吧,临死前,有什么话要我带给她?”
忆昔望着慕珏,似怔了怔,迟迟没有出声,半晌,一行清泪缓缓落下,“请她相信我,我没有说谎。还有……姑姑也许还在人间,请她不要那么绝望的活着。”
忆昔说完,便义无反顾伸手,去拿前方一盏毒酒。
酒杯雕花精致,酒液纯净清澈,忆昔终于笑了笑,仰头,便要一饮而尽。
“噌——”
舌尖几乎已经沾了毒酒,一道锋利之气忽然掠来,酒杯当即破碎在地。
忆昔望着地上一滩毒液,神色无丝毫波澜,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