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世间之事往往就是这样,在旁人看来云淡风轻甚至不必费心去揣测的事,却足可以将当事那些人虐去大半条命。
慕长丰中风,慕家的轰然倒塌说到底全因慕珩而起,这让素来有担当的慕珩如何承受?听说慕珩没两天就形销骨立,不成人形了。
慕家眼见着就这么败了,太子妃数次请旨回将军府小住数日,武帝拒绝了她许多次,但太子妃百折不挠,终于耗到武帝点头答应。赢这回事多半就是这样了,你坚持到别人都坚持不下去了,那便算赢了。
然而太子妃赢了,倾城却惨了。
慕绫回将军府的第二日,倾城就被绑架了。
慕绫和倾城之间原本就有些微妙的关系,因此,对于慕长丰的败落,慕珩的一败涂地,慕绫因此而受的折磨,倾城心中并不好过。虽然苏墨弦一再劝慰,就算没有她,“慕长丰中风”的日子也并不遥远,武帝早已容不下慕长丰,而倾城不过是刚好给了他一个借题发挥的机会而已。但倾城却并不能心安理得,她想,如今什么都变了,物是人非,慕绫却终究是称得上故人的那一个。更重要的是,那一日慕绫约见的信写得真是入心入骨,叫倾城完全把持不住。
那一日,苏墨弦接了一封信件便急急离京了,临行前用力亲吻了她片刻,又和她说三日之内他就赶回来。他没说原因,倾城也没问,其实从很多年前就是这样,她对苏墨弦从不要求原因,她只要知道归期就好。
刚送苏墨弦出门不久慕绫的信便到了,信中,慕绫只字未言慕家,全在说慕珩的情况。不是说人生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吗?从这个角度来说,自己越是强大,那么当自己和自己过不去的时候,那情状也就越是惨不忍睹。没错,慕绫便是在信中描述了这样一个惨不忍睹的慕珩。惨不忍睹的情郎,不能见光的爱情,被世俗唾弃的私情……简直字字血泪,倾城几乎已经看到了这样一个慕绫,她彻底跌入了万丈深渊之下。
情之一字如何推人下去万丈深渊,那万丈深渊之下又是如何的不见天日,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倾城最清楚不过。正是因为清楚,所以心中恻然,于是,倾城毫不犹豫赴约了。
然后,她就被绑架了。
倾城被慕绫带回慕家时,目之所及全是萧条败落,曾经门庭若市的将军府,却连个下人也再见不到,让人感慨。
慕绫冷笑一声,冷冷看向倾城,“这一切全都是因你而起,若不是你为一己之私,利用瑾妃生了这祸端,我们何以至此?”
倾城看向慕绫,她的如今肚子更加明显了,然而脸却是愈发的削瘦,苍白得没有血色,眼底沉沉的黑眼圈,再多的脂粉也遮不去。让倾城不禁想起了瑾妃,瑾妃那时甚至已经“为情所困”被逼到了“自尽”,但那一日倾城见到瑾妃时,她却是美得更有风情了。
倾城没有解释,只是垂下眼皮,慕绫也不再理会她,径直进了主院。
那是慕长丰的卧室,慕珩守在床边,正喂慕长丰喝药。床上原本意气风发的大将军仿佛一瞬间老了三十岁,上一次见到他时,他精神矍铄威风赫赫,而如今却是双目呆滞,瘫在床上,整个人身上全是枯败的气息。慕珩半勺汤药喂进去,大半顺着流了出来,看这光景,喝下去的应该也就点滴。
而真正让人不忍直视的却是,和那些汤药同时流出来的,还有大将军眼中流出的那两行老泪纵横。
旁人尚且不忍直视,更何况慕珩,真是让他情何以堪。慕珩坐在床边,双手发颤,背影颓败枯寂,竟比慕长丰好不到哪里去。
倾城站在门外,见他双肩发抖,隐隐有低哑哽咽之声。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倾城觉得眼睛有些热。
慕绫见状,便跑了进去,从身后紧紧抱住慕珩,什么也没有说。
慕珩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随即却是发狠一般,用力将慕绫震开。想来慕绫这样的待遇如今已是受了无数次,她竟早有防备,踉跄了几步后退开去便站稳了。
慕绫没再上前去,只是呆呆立在原地,凝着慕珩的背影无声落泪。
倾城再看不下去,默默背过身去。
“你带了谁过来?”
慕珩到底是征战沙场的男人,这时已察觉到了有人,当下站起身来,沉声喝斥了慕绫一声。
慕绫垂下眼皮,静静道:“可以救父亲的人。”
慕珩往外头看去,见到倾城,略略惊讶,“睿王妃?”
慕绫道:“不是,苏墨弦。”
倾城想,可不是嘛,被绑架的人多半不是什么有用的,有用的都是被勒索那个。
……
只可惜慕绫失策又失策,她的确是找了个苏墨弦不在的时机将倾城骗出来,但是她却没有料到苏墨弦这一走会有三日。
三日,可比她能在慕家停留的时间还长呢。
当倾城和慕绫说苏墨弦要三日才能回来时,慕绫脸色一白,而后眼中就露了杀气。她一个箭步上来,匕首便抵上了倾城脖子,“你和苏墨弦到底还想害我们到哪里,你们真当我不敢杀你吗?”
倾城奇道:“我能理解你此刻恨我的心情,毕竟我不否认,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但苏墨弦你却是误会了他,他什么都不知道。”
慕绫如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她笑着笑着就将匕首也笑落到了地上去,“什么都不知道?苏墨弦什么都不知道?若说你只是放了一把火,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