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渊到国子监读书已有几日,一开始方槿还担心有人因他年纪小而欺负于他,后来下人回报,说道黎渊读书勤勉,颇受师长喜爱,还交了朋友,既有勋贵子弟,也有平民学子,具是好学上进之辈,方槿这才放下心来。
这日放课后,黎渊正要去饭堂吃饭,突然肩上被人一拍,原来是同窗徐晟。只见徐晟贼眉鼠眼地低声问他道:“听传言说,你家继母忤逆丈夫,毒打子女,这事是不是真的?”
黎渊转过身,紧皱眉头道:“你从哪里听来的?也不动脑想想,若是我母亲真如传言所说,我哪能来国子监读书?”
徐晟一想也是,黎渊身上所穿均是京中时兴样式,每日的饭食也是家中做好后用食盒带到国子监来,身边的小厮书童没有一个不是尽心伺候的,一个庶子比自己这个嫡子还有气派,哪里像是被苛待的模样。于是赶忙上前扒头搔耳地与黎渊道歉,言道改日必然上门拜访伯母。
黎渊当天回去就与方槿将流言之事说了,怎料方槿根本不接话,而是握起他的手腕,道:“既是在学堂交了朋友,改日不妨请他们来府中玩耍,你们也都算是总角之交,这样的感情最是珍贵。”
秋水和落霞在旁边听干着急,流言之事,她们一早就回报给方槿,而且关于放出流言之人,也有各自的猜测。不料方槿根本就当没有听见,而且近来的行事颇多诡异之处:
比如,她每日叫五个孩子按时来清逸居请安,可来了之后,三个男孩子就让落霞的兄长牛耕田带着去前院习武,两个女孩子则跟着暗香或疏影锻炼,每日必得练够半个时辰,才到清逸居这边吃饭。每日黄昏还要他们来昏省,来了之后大少爷给弟妹们讲学,她有时还会凑上去讲些故事,且都是秋水落霞闻所未闻的故事,倒是唬的几个孩子一愣一愣,就连挨了打的二少爷每日都会准时过来听。
再如,管家之事她似乎并不上心,连日来只去了府中的银库、粮库以及存放各式用品的库房,找来管家询问了田庄里的出息,铺子里的收入,家中庶务一概不问。
还如,她让秋水出去,到外面的成衣铺子里给买了好几身男装,大的小的都有。
连日来,跟着方槿的几人都觉得心下惴惴,摸不透主子到底想要干些什么。
过了几日,黎渊休沐,方槿说是要带着孩子们到庙里上香,早早地命落霞的长兄牛耕田备了车马。牛家世代在庆国公府服侍,到落霞之父牛二跟着方继礼时,方继礼早早的将他的身契还了他。方槿出嫁后,牛二一家也离了庆国公府,留下长子牛耕田在安乐侯府与落霞相互照应,牛二带着妻子和小儿子去了宣城,管理那边的田庄。
因着牛耕田这个名字,方槿每见到他,总要笑上一阵,再看向落霞,笑的更大声了些。落霞俏脸气的通红,一跺脚跑到后面车里去了。疏影和暗香凑到秋水旁边问缘故,秋水附耳道:“落霞原名叫牛织女。”两人噗嗤一声笑出来,越笑越大声,后来连腰都直不起来。
落霞在车里听见笑声,又气又羞又恼,大声道:“秋水的原名叫杨黄连——”
秋水笑道:“我父亲是大夫,家中孩子都是用药名来命名的。”
众人说笑着上了马车,待马车停下时,落霞掀开帘子,外面哪里是寺庙,竟然是京城中最热闹的“天桥”。
“天桥”北起京城有名的商贸地东市,南到朱雀大门,因中间顺天河横流而过,上跨一座汉白玉的顺天桥而简称为“天桥”,乃京城最为繁华热闹之所,不计其数的摊贩和卖艺人在此谋生。
落霞急着向前看去,只见方槿的马车上一个年轻公子跳了下来,定睛一看,却是穿着男装的方槿。紧接着,疏影和暗香也是一身男装下来,还抱下了打扮成男童模样的黎漫和黎沁。最后秋水下来,倒还是一身女装,向落霞这边走来。只听方槿高声道:“你们两个去杨伯铺子里等我,我午后过去。”
说完,就见方槿带着五个孩子,身边护卫着暗香疏影,慢慢逛街而去。
五个孩子都是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哪怕是黎渊,也是近来在国子监上学之后才渐渐走出家门。黎澈最小,疏影将他抱起来,小脑袋一左一右晃来晃去,怎么也看不够似的。只见左边是卖艺是江湖人用白石灰在地上画了圈作场子,表演胸口碎大石;右边是卖糖葫芦的摊子,红彤彤的山楂裹了糖衣,看的人垂涎欲滴;再看左边,是捏泥人的捏出了拿着金箍棒的孙悟空;再看右边,是高鼻深目的异族人在叫卖琳琅满目的舶来品。
几个孩子都是左瞧瞧,又看看,只觉得一双眼睛根本不够用。方槿盯着五个摆来摆去的小脑袋,只觉得好笑非常。不过她也发现,这几个孩子即便对周围的东西再过好奇,也没有一个向她提出要钱去买一个或是上前去看一看,不禁心中叹息。
于是,方槿先带着几个孩子到捏泥人的地方,让比着他们的模样一人给捏了一个,又让暗香买来糖葫芦,一人一串。再后来,孩子们也渐渐放开,黎漫牵着黎沁的手,黎渊跟在一旁护着,偶尔回答一些李澈问的是什么,为什么。黎深跑的最欢实,一会儿在前,一会儿在后,方槿只好让暗香一直跟着他。
黎澈因被疏影抱着,反而成了最高的一个,视线也比其他人远些。突然,他指着斜上方对方槿道:“母亲,我看到父亲了。”
方槿顺着一看,可不是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