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街头,一草一木皆如往日般沐浴晨辉朝露,从未因谁人的生死离悲而撼动分毫。
夏儿在庄肃王府住过些日子,一来二去,和府上的管家下人都熟识了,隐约间,似有半个女主子的意味。在夏儿的引领下,雪瑶向慕容诠的居处走来。
进了王府,自然就安全了,凭慕容诠和自己的交情,就算杀了当朝中书,他也只会帮着自己。雪瑶一把摘下斗笠,四顾浏览着王府景致。这里,说起来也算是装饰宜雅,可她毕竟刚从奢靡豪华的相府死里逃生,此处,只觉小巫见大巫。
转过亭廊,来到正房前,还未进去,便见一人影袭来。慕容诠一身银灰朝服,银冠束发站在她面前。拉住她的臂膀,他神情激动,面露笑容,“雪姐姐,你可来了,没事吧?九哥没为难你吧?”因为雪瑶被困相府不到三日,消息也被各方封锁,所以慕容诠对此事一无所知,只当雪瑶是被慕容谦关了起来。
“嘶,”被慕容诠热情一握,雪瑶面上一痛,极力压了下去,一闪而过,添上笑意道,“我能有什么事。”
对于有心人,微乎其微的一个眼神,也珍贵可察。
慕容诠捕捉到了雪瑶转瞬即逝的痛色,“你受伤了?”他关切地说着,要来帮雪瑶看伤口。
“我真的没事。”雪瑶推让着。
受伤如何,谁没受过伤呢?一点小伤罢了,弄得尽人皆知,难道她是那种求怜的女子不成。
何况,怜惜,宠爱,这些,自古求之不来。
“怎么没事,昨天流了这么多血,奴婢又不会处理剑伤。”一旁的夏儿开口了,温温淡淡。
“夏儿,快让管家找太医。”慕容诠一边吩咐夏儿,一边招呼雪瑶进屋坐来。
雪瑶随慕容诠进来,并未落座,而是一拱手道,“劳王爷记挂,雪瑶有事在身,不便多留,一会儿就走了。”
经历相府一事,雪瑶似乎更加明白了,他们都是王爷,居高临下,握着万人生死的人中之龙,而她,市井女贼罢了,如今还负着不知多少人命。
即使相识三载,她和他们,始终不在一个世界。
相识相知,相依相恋,不过是转瞬即逝的昙花。
事到临头,能顾着她的,只有自己本身。
“雪姐姐——”,看着她的疏离,慕容诠欲言又止,呆愣了片刻,只道,“我和你一起。”
看着慕容诠几分痴木的神情,雪瑶不觉笑了,“呵,你知道我去哪里,就要和我一起,若是龙潭虎穴你也敢?”
“只要和你一起,地狱黄泉有何不可。”本是一句玩笑话,可眼前的少年,话语中,真心,挚情,一一可察。
“你是当朝王爷,多少事等着你呢。不要儿戏了。”轻拍他的肩臂,成熟里夹杂着一丝无所在乎。
“雪瑶,我没开玩笑。我爱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为你上刀山下火海,我慕容诠没半句怨言。”慕容诠的眼眸,和他的哥哥一样,黝黑中点缀些许微蓝,可那真诚如初见,一恋倾此生的目光,却截然不同。
他,最真最美的年华里,只那倾心一见,此生不悔。而这得来不易的相遇,他又怎会轻易舍弃。
死生契阔的誓言,妙语连珠,丝丝沥沥流落心田。
对于咫尺之间的慕容诠,尤其在这个自以为先后被人离弃的时候,若说一点感动没有,那是言不由衷。
可若因此便感动到要和他远走天涯,雪瑶也不是那样天真纯良的初妆少女。
“我不过一介卑微女子,不值得王爷这样。”雪瑶一边矜持着找说辞,一边开始权衡利弊。
慕容诠怎么说也是当朝王爷,要是真的跟了他,留在北翎,后半生纵使没有高权在握,也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可是,且不说她的出身门第根本坐不上庄肃王妃,就算慕容诠情比金坚,真的力排众议娶她为正,今后游走皇门,她怎么面对慕容谦?
还有,慕容诠现在少年深情,喜欢她,甚至爱上她,等到激情离退的一天,那时候,难道她想再品尝一次被抛下的感觉吗?
但话又说回来,他自愿为她抛弃一切,她也没逼他什么,反正也是要去南楚,千里之遥,虽然并不陌生,可谁知道会不会发生意料之外?多个人帮忙,遇到劫匪也有个照应。经过相府一遭,这点三脚猫的武功,她倍受打击。
“雪瑶,我一直相信你,你也相信我好不好。我很早就爱上你了,而且我保证,这辈子,心里只有你一个。只要和你一起,什么都值得。”慕容诠扶过她的肩,深情款款。
温热的掌心传来火热的挚情,雪瑶对上他的眼眸,少年如斯,情真意浓,溯洄从之,无怨无尤。一直以来,她总以为,付出的是自己,受伤的是自己,可蓦然回首,在她身边的人,她从来都看不到。
她是贪名慕利,野心灼灼的坏女人,可面对眼前少年的倾心一诺,再多的虚言伪饰,也不禁动摇了。
轻轻地,缓缓地,她靠在他的身前。硬朗的胸膛,他急乱的心跳,耳畔可察。虽然他并不够高大,但依在身畔的一瞬,雪瑶还是感觉到一种叫做依靠的感觉。并非安心,却很闲适。“好,那我们一起。”柔音缓语,飘梁绕栋。
两番离弃,本就不暖的心,更筑起薄薄的冰墙。春天已经过了,即使暖,不过悄悄感动下,然后踯躅上路。
冰凉的心,一番掂量,还是觉得,可利用的人,在利用的时候,还是利用一下得好。他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