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雪瑶,你也太不讲良心了吧!居然盗取军情,简直就是卑鄙,无耻,不要脸。”身后,叫骂着走来的,是单庭。来到她身边时,单庭突然住口了,他看到她的泪,掩面,却掩不住的泪。“你,你哭了?”偷偷观察,单庭低下声音。
“谁哭了!我不过是沙子眯了眼睛!”一把抹去忧伤,泛红的眼眶亮出凌厉坚强,雪瑶起身,高声回敬,“你接着骂呀!什么红颜祸水,什么娼妓贱人。骂我的人多了,不差你一个!”说罢,甩下一脸痴愣的单庭,沿着长河,向通往西照山间的金沙江主河道走去。
“喂,等等——”半响,反应过来的单庭赶忙追上,“王爷让我拿上银子送你回杭州。”
“我去哪儿,他管不着。你可以回去了。”冷淡回一句,雪瑶继续前行。
拽住雪瑶衣袖,单庭着急了,“不行,我只听王爷的命令。你要是去了西照,王爷指不定罚我到哪儿呢。”
“这么说,为了你的大好前程,我应该配合了?”挑上一笑,雪瑶似戏似怒。
单庭连连点头,目光恳切。
“好吧,本姑娘发一回善心。”美目流转,声音带着倦意,雪瑶回转向东。
沿着河岸,细流向天涯,人儿向天边。
“到了县城,就雇辆马车吧。这样能快点到杭州。”单庭建议道。
“你想赶回来参与打仗?”雪瑶一语道破。
“嗯,军队三年,我还没见过打仗呢。”单庭满眼期待。
“呵,”雪瑶轻笑摇头,“那样的场景,不见为好。”
“你见过战争?”侧头看向雪瑶,单庭一副听故事的表情。
“曾经,我逼着所有战士浴血奋战。”女声空茫苍脆,似从万里黄沙中洗出。
当年,那一座南京古城,尸身遍布,血流如河,一切,皆拜她之欲念所赐。
可若重来,她未必不会重蹈覆辙。
“你是说,你亲自统领了千军万马?”除却好奇,单庭不由燃起一丝倾羡。
他到现在还未上过战场,然面前这年轻的一介女流,竟早是一军统帅,实在可羡可叹。
“小女子不才,惨败而已。”
两次,败在同一座城,除了无能,就是执迷。
迷于权势之威,陷于诡计之列。
凝视雪瑶良久,单庭低低一叹,“你一个女子,就不能做个贤妻良母吗?其实王爷对你真的很好,你这么做,怎么对得起王爷?”
“你见过哪个红颜祸水能转身安心闺阁吗?”凄艳如花,雪瑶继续笑言,“而且,你不也说,他不娶风尘女。”
“我那是开玩笑的。再说你可是南楚长公主,你们门当户对,有什么不行?”单庭想象这些天两人在一起模样,若他们不是人间良配,世上,恐怕就再无鸳鸯。
“因为门当户对结成连理,最后的结果,不是同床异梦,便是劳燕分飞。”雪瑶感慨一句,眼中突然闪过精光,“你真以为他对我好吗?”说着,右手上翻衣袖,左臂露出。
阳光下,一道道浅色结痂格外刺眼。从腕部到肘部,有的细碎,有的绵延,布满本该光洁如玉的臂。
美中瑕瑜,鲜明,不合时宜,唤起一个大男孩本能的柔软。
“这,怎么会这样?”那样的伤疤,揭开心酸过往,看着都觉不忍。呼吸也凝滞,单庭不敢相信,他眼里的英雄豪杰,怎会如此残忍对待一个弱女子。
若是王爷负她在先,并仗权凌虐于她,那她今日之为,倒还有情可原。
正思量着,单庭但觉身形一滞,麻痛感从肩上传来,随即麻痹全身。
再看此刻的雪瑶,早换上一副欢快面容,得意洋洋地欣赏着两根点了他穴道的手指。
“你故意的?!”看着方才还楚楚可怜的女子瞬间变脸,单庭不可置信。
“我没说不啊。”雪瑶说得理所当然,带着俏皮,“难道没人告诉你,像我这样的妖女,千万要打上十二分警惕吗。”
“你要回西照?”僵硬立在原地,单庭急声问。
“不然呢,先把你送回暮城?”雪瑶继续打趣,“可惜,那样我就没机会去西照了。”
“西照神女到底给了你多大好处为她卖命?”不等雪瑶回答,单庭又迫不及待补充道,“真是贪名慕利,见钱眼开!”
“说得好,说得对。”姣美容颜,秋水不惊,雪瑶毫无愤色,“我爱权,也爱利。但若我回到南楚,静观其变,直接坐收渔翁之利,是不是更好?”顿了顿,雪瑶似乎语重心长,又似乎倾诉心事,“单庭,如果有一天,你喜欢的姑娘要和另一个重要的人奋战至同归于尽,你就明白了。”
她夹在两人之间,亦夹在两国之间,天下江山面前,谁人,都要放下儿女私情。
红颜恋人,青山绿水,还有权柄皇位,说起来,云淡风轻,摆在面前了,哪一样都舍不得放下。即使吴善人曾开导她许久,即使下了无数决心永志,她始终放不下。
“那你就不能好言相劝吗?非要用这种方式,还是红颜祸水!”单庭动弹不得,只一味逞口舌之威,“王爷怎么会看上你这种女人,真是不值得!”
十六岁的单庭眼里,蓄意欺骗便是弥天大错。况且,自己堂堂六尺男儿,竟被一女子戏弄到如此地步,实在丢脸,丢尽了北翎士兵的骁勇。完成任务是不可能了,回去还不知怎样向王爷交代。与其好言好语被晾在这里,倒不如把这妖女骂哭,也一解心头之火。
纤凌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