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平郡王陈善睿娶妻的这一夜,赵王府宾客纷至沓来的景象,丝毫不逊色于当时陈善昭迎娶世子妃进门。一来是陈善昭有意替自己的四弟做面子,在京城相熟的宗室皇亲全都请了一个遍,二来则是因为定远侯王诚在勋贵圈子里头人缘很好,有数的几位国公以及那些侯爵伯爵等等,他都有相熟的,这一日那些勋贵们贺了王家又贺赵王府,到最后陈善睿这新郎官被人灌得酩酊大醉。
而这些事情,章晗虽是早早回了房,但林林总总都有人不断报了进来。她却只在意迎来送往上头可有纰漏,得知终于席终人散,她才松了一口气,又对亲自进来报说的单妈妈笑道:“今日有劳妈妈和几位姑姑辛苦了,待会儿出去对上上下下说,管事以上赏钱五两,管事以下各按层级,从三两到二两一两不等。等过了这几日,轮流给假一日。”
“是,奴婢就代替他们谢过世子妃了。”
等到单妈妈行礼之后笑吟吟地告退离去,章晗想起往日不喜欢凑热闹,往往早早避开的陈善昭此时此刻却连个影子都没有,顿时有些纳罕。耐着性子就了灯光又看了一会儿书,眼见陈善昭依旧没个踪影,她终于忍不住了,当即就吩咐回了房来的秋韵出去打探打探。足足好一会儿,秋韵才一个人回转了来。
“世子妃,世子爷在书房,听说是赵王殿下的信使到了。”
章晗这才为之释然,当即撂下了书,吩咐秋韵服侍自己更衣。等到滚热地泡了脚上床,她自然而然就睡到了靠里头的那边。用花瓣熏过的袷纱被透出了一股淡淡好闻的香气,而她自从怀孕之后就极其嗜睡,腹中的孩子也一直安安稳稳很少让她难受,因而须臾之间,她竟是就睡着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她的脚在被子里仿佛踢到了什么似的。这才陡然间惊醒了过来。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她却发现陈善昭一手支着枕头,正眼睛明亮地看着她。
“总算是回来了?都这么晚了,还不睡?”
见小妻子睡眼朦胧。连说话都带着几分困倦之意,陈善昭顿时笑了。拉上些被子把章晗重新裹紧了,他才用宠溺的口吻说道:“我刚吃过夜宵,总得先消食一会儿再睡。你赶紧继续睡你们的,别让咱们的宝宝累着了!”
“就知道胡扯!”章晗哧笑了一声,旋即便安心地闭上了眼睛。鼻间传来的除了之前那百合花香,还有一股更加熟悉的气息。因而她竟是比之前更快地进入了梦乡。她仿佛看见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笑呵呵地冲着自己伸出粉嘟嘟的小手,嚷嚷着问她喜欢男孩还是喜欢女孩,而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两个孩子就围着她嬉笑打闹了起来……
整整一个晚上,章晗也不知道经历了几个不同的梦境,但无一例外都是幸福安乐。因而,当大清早耳畔传来一阵阵的呼唤时,她甚至本能地不想起来。直到双唇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时间透气越来越难,她才猛然间睁开了眼睛,却看见面前是一张近在咫尺的脸。
“你……你干什么!”
被章晗双手支在胸膛上使劲推了一把。陈善昭顿时无辜地往后挪开了些许,随即才无可奈何地一摊手道:“谁让你左叫右叫都没反应!若是平时,哪怕你睡到日上中天呢,可今天是新妇第一天见亲长。父王和母亲不在,长兄如父,长嫂如母,这行礼的时辰若是误了,那可是了不得的!”
“你怎么不早说!”
拒被陈善昭那促狭的一吻亲得面颊上满是红霞,但此时此刻听到这话,章晗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原先王府中就是陈善昭和陈善睿兄弟。后者还三天两头不归家,照面的机会很少,陈善昭让她不用管,她也就没怎么理会,但现如今她却多了一个妯娌,自然不能再像平日那般随便。掀开被子的她正要下床。却只见陈善昭已经笑呵呵地在床前蹲下把鞋摆好了,这时候,她就看见那张大床外头,芳草和碧茵正垂手侍立,顿时忍不纵狠剜了陈善昭一眼。
刚刚这家伙不会是当着丫头就那么明目张胆吧?
而仿佛是知道她心意似的,芳草含笑屈了屈膝道:“世子妃,昨天不是有人送了几坛山泉水么?单妈妈和沈姑姑都说,那水不适合泡茶,洗脸却是好的。世子爷特意命人去烧了那些山泉水,让咱们去外头拿了来服侍您梳洗。”
这个小事上头太细致的家伙!
虽说再次横了陈善昭一眼,但这一次,章晗的目光里不知不觉多了几分柔情。等到下了地在人服侍下梳洗更衣,她突然敏锐地发现之前除夕夜才穿过的世子妃燕居常服非但没有如她想象那样变得小了,而且还宽大了不少。正愕然照着穿衣镜的时候,她突然就看见镜子里自己的背后出现了陈善昭的身影。
“看来还好,就是穿到你怀胎十月也不要紧了。”陈善昭伸手按着章晗的肩膀,笑吟吟地说“说起来,都是你当初自己做衣裳的时候太粗心大意,怎么也该把有喜之后的衣裳给一块办了。结果还是我挑了几个稳妥人赶制了出来,今日见四弟和四弟妹正好用得上。”
“你呀……”
虽是语气嗔怪,但眼见陈善昭竟是连自己一度忘了的事情都注意到了,章晗免不了生出了深深的欣悦和感动。
等到打点好一切出了上房的时候,陈善昭却是执意亲自搀扶着她的胳膊上了凉轿,等到了正堂白虎堂前下轿的时候,又亲自把她扶了下来。那种小心翼翼如同呵护绝世珍宝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