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宋士芳却没有注意到章晟,他呆呆看着那个终于抬起头摘下头上小帽的书童,见其长发散落,露出了一张明艳慑人的容颜,立时怔在了那儿。而章晗身边的王凌见其这般瞠目结舌的模样,不禁皱眉斥道:“无礼,这是赵王世子妃!”
这一句呵斥让宋士芳神色大变。他倏忽间往王凌身上瞅了一眼,想起那分明的女子嗓音,还有外头沸沸扬扬的传言,他终于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随即慌忙屈膝下拜道:“学生见过赵王世子妃,见过宛平郡王妃。”
章晟想都不想就径直到了门口,透过门缝留心着外头的动静。而章晗低头端详了好一阵子宋士芳,这才点头说道:“宋相公免礼。”
此前只以为章晟身份有诈,此时的宋士芳站在章晗和王凌面前。却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怀疑。之前章晟这两个书童很少在人前露面。但使见人也是低头垂手一声不吭,如今拒仍是男装示人。但顾盼之间自可见端庄肃穆,倘若不是贵人就没有别的解释。此时此刻,他久久没有等到章晗开腔,一时忍不住定了定神,这才再次长揖为礼。
“世子妃,郡王妃,先前是学生孟浪,请恕学生有眼不识泰山……”
“不知者无罪。”章晗打断了宋士芳的话,随即淡淡地说道,“宋相公可知道,为何刚刚我会喝止了大哥。”
“学生……学生愚钝。”
见宋士芳自从醒悟到她和王凌的身份后就不曾抬头,章晗便微微一笑,随即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是个有担当的人。你出身殷实,而且还年轻,这一科不中还有下一科,却能为那些出身贫寒的北方举子去争,足可见血性,是个可以托之以大事的人。”
此话一出,宋士芳顿时抬起了头。托之以大事五个字让他一时热血沸腾,即便他这一次死里逃生后又杏榜提名,也不如此时此刻的激动。拒如今朝中局势不明,但他家在北平,赵王的英武名声已经听得耳朵都起老茧了,更何况父母家人全都在北边,这位赵王世子妃又深得当今皇帝嘉赏,他抵京之后也没少听说。几乎不假思索的,他突然撩袍跪了下去。
“学生不过一介书生,但有可供驱策之处,必然万死不辞!”
“此次参加殿试的北平布政司贡士当中,你给我挑出几个可信赖的人!”章晗深深吸了一口气,见宋士芳愕然抬头,她便一字一句地说道,“能否救被人禁在宫中的皇上于水火,就看此一举了!”
王凌眼看着宋士芳先是大惊失色,继而则是满脸义不容辞的表情答应了下来,等到人一出去,她便忍不住问道:“大嫂,万一他泄露风声,那我们可就麻烦了。”
“此人有几分血气方刚的冲动,而且此前若不是他号召北平布政司的举子,也不会以此为基础召集了北方诸省那么多人。”章晗说着便轻轻舒了一口气,随即就苦笑道,“当然。若他不是北平布政司的人。我也不会这么大胆。毕竟,他们的父母家人,全都在父王辖下!”
王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可想到章晗交托宋士芳去做的事,她仍是不无疑虑:“虽说殿试举子都是可以入宫的,但不过是在奉天殿策问。一举一动都有人看着,什么也做不了,更何况他们都不是那等见过世面的,敢做什么。又能做什么?”
“他们不敢,我们敢!”
章晗见王凌先是面色大变,继而则是眼睛一亮,她便看了一眼还在门口聚精会神地监视外头动静的章晟,她便微微笑道:“虽说父王至今未曾有联络来,但是倘若世子爷能够说动父王,那么。算算日子,应该就快到了。快的话他们能赶上殿试,慢的话,怎么也能赶上传胪。哪怕能稍微多做一丁点预备,也算我们没有白白在京城呆这几个月。”
怎么会白呆?她们在京城前前后后做的事情虽说不多,但却件件惊天动地!
王凌掐指算一算在京城做的这几件事,忍不住心里直犯嘀咕,嘴里却没说出来。想起这几个月东躲西藏却并不憋屈的日子,她的脸上不禁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容。即便从小学武。即便跟着父亲也演练过军阵,但她知道,身为女子,这辈子是别想有用上所学的时候了——倘若会用上,那不是国将不国,便是家破人亡。拒有些遗憾,但她也知道这是身为女人的宿命。可真的没想到,她有朝一日真的会面对比战滁凶险的局面!
“真希望接下来的大戏更精彩些!”
再临京城太平门,陈善昭只觉得百感交集。他在京城不少年了。从这一处门进进出出也不是第一次。但那次送行父亲赵王从太平门回京,却遇上有人咆哮刑场。紧跟着章晗便不管不顾径直入宫,为他争来的不但是荣光,还有祖父皇帝的另眼看待;而之后那一次出太平门,却是他和淄王去玄武湖游玩,原本只是要诱使张琪那桩案子发动,结果却不料另有人围攻赵王府,他仓皇之下赶回家,最终等来了章晗母子平安;而最近一次,则是他被自己的妻子下药迷倒送出京,那时候即便还昏睡着,出太平门的时候他仍然满心全都是不甘和愤怒!
“终于回来了。”
他说出这么一句话的时候,只听得身边的赵王亦是如此喃喃自语了一句。父子俩对视了一眼,赵王便嘴角一挑道:“想不到居然会这样回来……老大,从前我一直觉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