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叶畅的坚持之下,东郭先生和狼的故事,还是成这《新世说》第一卷的第一篇文。方氏当真未曾吹嘘,她作出来的文,可谓雅俗共赏,比起叶畅的水准,不知要高到哪儿去了。
叶畅也不知道自己这夹杂着私货的文能不能起到相应作用,但想来既然方氏能看得懂,这是暗指大唐姑息诸胡之事,那些聪明的文人也应该看得出来。
第一篇完毕,便是第二篇、第三篇。叶畅胸中有的是故事,听得方氏津津有味,待五个故事说完之后,她才惊觉,不但是她,原守着院门的响儿,还有在院子里玩耍的赐奴,也一个个搬了小马扎,坐在叶畅身边聚精会神地听着。
便是被叶畅抱在怀中的小娘,也瞪着乌溜溜的眼,仿佛她也能听得懂故事一般。
“看来我果然挺会说故事的,瞧瞧你们。”叶畅少不得有成就感。
响儿抬起脸:“郎君,故事说完了?”
“今日先说这几个,咱们还有事,可不能一天全说完。”叶畅道。
“再说一个,叔父,只再说一个就行了!”
“明日再说,叔父还有事情。”叶畅笑道。
响儿闻言很认真地道:“既是今日没有故事了,有一件事情奴奴当告诉郎君。”
她一脸严肃,小脸绷得紧紧的,叶畅以是什么重大事情,也收敛住笑:“怎么了,响儿?”
“小娘方才尿尿了。”响儿道。
叶畅先是一愕,然后觉得自己胸襟前湿漉漉的,顿时跳将起来:“啊哟,尿得我一身都是!”
方氏也忍不住大笑起来,在叶曙去世之后,她还从未这般痛快地笑过。叶曙死亡带来的伤痛虽然还在,但是,却已经不象最初时那样让她难过。
当她愕然发现,自己似乎比预计得更快走出丧夫之痛时,忍不住又看了叶畅一眼。
叶畅和普通少年一般,正对着自己被尿渍湿的衣裳一筹莫展。
“十一郎,天色已晚,你该回去了。”心中促狭之念浮起,方氏忍着笑,将叶畅赶走。
于是叶畅便只能穿着尿湿了的衣裳行数里地,回到他的卧龙谷。
接下来的数日,叶畅终于能够来处理家之事,虽然三支同意放他归宗,也立了字据,但终究未曾在祖祠前香祭祖,族谱上也没有更改。叶畅自己虽是不急,叶淡却很急——靠着叶畅的面子,他能够与知县、县尉同席饮酒,原在附近的里正中他资历最浅,那些吏员差役多有刁难他者,如今全部待他客客气气,因此,他也坚定了帮叶畅的信念。而三支也怕夜长梦多,便按照叶淡的意思,挑了个黄道吉日,双方正式脱离。
叶畅觉得,自己头上的一座大山,自此便去除了。
先后花了一个月的功夫,眼见快到年底,方氏将《新世说》的第一卷写好,终于可以开始制版付印。
而此时,修武也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下雪啦下雪啦!”
响儿发觉雪籽落下时,已经迫不及待地叫了起来,下雪了,意味着要过年了,对于她这般的孩童来说,过年可意味着好吃与好玩的。
“响儿,下雪这么高兴?”
“是啊,郎君,下雪后不久便是过年,虽是如今常有好吃的,但想到过年,奴奴还是觉得欢喜!”
叶畅听她到过年,不禁抬起头来。
过年是团圆的时节,在另一世,自己该与妻女一起,吃年夜饭,走亲访友,欢欢喜喜热热闹闹吧。
他眼中突然有些湿,但很快他就定住神,自己是不可能回到那一世去,那就珍惜这一世身边之人。
想到这,他抚了抚身边响儿的头。
响儿立刻避开:“郎君,奴奴的头发可是梳了许久,莫再弄乱了!”
小丫头嗲嗲的娇嗔,让叶畅的心情瞬间大好,他拉着响儿:“响儿,过年了……你想去见你舅父么?”
“假舅父,有什么见的。”响儿皱了皱鼻子。
叶畅顿时愣住。
那位自称荥阳郑氏的郑郎君,便是去武陟县的牵牛郎,乃是叶畅结识的一位优伶,与长安城中的王启年王心芝友善,惯会捉弄人的。叶畅请他来扮演荥阳郑氏的外围子弟,当真是惟妙惟肖,不过叶畅了怕响儿露出马脚,事先并没有告诉她这事的,却不曾想,响儿竟然已经知道了。
“你晓得了?”
“自然晓得,若是真舅父,奴奴就跟他走了。”响儿一边这样说,一边瞄了叶畅一眼。
叶畅听得怅然若失:“啊……若是响儿亲人真寻来了,你会跟着走吧……”
“奴奴骗郎君的啦!”响儿见他这模样,高兴地笑起来:“奴奴的亲人,便是郎君,除了郎君身边,奴奴哪儿都不去!”
叶畅只觉得头晕眼花,大唐的女子,难道说说六岁到六十岁,都是了不得的智商么,就连自己身边的响儿,也不知几时变得如此狡猾,竟然知道戏耍自己了!
不过,小丫头的话,听得还真让人心里……温暖呢。
“好,今日就带响儿一起进城,咱们冒雪买年货去!”想到这,叶畅笑道。
“进城,进城!”响儿欢呼起来。
如今叶畅的身价不同了,进城自然不会再靠步行,他骑着马,而响儿则骑着一头青驴,二人都穿着蓑衣,在淳明羡慕的目光中,缓缓进城:这是赶集的日子,故此冒雪也要前去,否则置办不齐全年货。
进城赶集的不只是他们,十里八乡都纷纷向修武县城进发,路上行人颇多,不少人都挑着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