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日子的遭遇像流水般淌过罗望京的眼前,他困在徐州时,曾几次给海州送信,但都像石沉大海一样毫无回音。时间久了,罗望京心中不免产生了怨恨以及各种各样的猜忌,他先是怀疑褚素珍不愿拿出钱来,后来也怀疑混账兄弟想霸占自家(妻子的)钱财,所以藏下书信不曾通知褚素珍——但他从来没有怀疑自己的母亲。
正在困苦无依的时候,突然间三位密州大将找上门来,说是褚素珍绕开婆婆的监控,变卖嫁妆,转托时穿出手,拯救自己的夫君。而时穿身处嫌疑之地,自己不好亲自来,所以才让徒弟凌飞雇用密州大将,来完成这项工作。
这些弯弯绕的崎岖历程,让罗望京对家中的形势起了不好的猜疑,当然,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罗望京对三位密州大将的要求也毫不犹豫——密州大将要求罗望京签字认可褚素珍出售嫁妆的行为,并承认褚素珍的嫁妆缩水是因为帮助自己……罗望京根本没看那份文书的具体内容,接过笔,唰唰唰的书写了签名。
稍后,三位密州大将出面赎出了罗望京,并一路携带罗望京南下——有了那罗望京的签字,便坐实了他指示妻子变卖嫁妆以赎出自己,这让罗望京在茶舍老板数说自己的时候,无可辩驳。
罗望京忍住干渴,一路走心里不住的恐慌:怎么,自己的事情全海州都知道了?不至于啊,读书人出入勾栏瓦市,也是一件fēng_liú雅事。昔日东坡先生出游,全城的ji女提灯相伴,人都夸东坡先生fēng_liú倜傥,怎么轮到我搂ji女乐呵乐呵,人人都在鄙视——这不公平
此刻,海州甜水巷,新科进士刘旭正带领弟弟拜望时穿,并向时穿介绍:“这是我幼弟刘旷刘敏之,是我刘家嫡次子……咳咳,长卿,你家决定了吗?。”
今日一早,时穿刚送走了黄爸,黄爸是单身走的,此时重阳节假期刚刚结束,他要去应付县上涟水军的叛乱。所以临走时借走了凌飞及一百火枪手,一百团练。刘旷是随着催促黄爸到任的队伍赶来的,仅仅稍事梳洗,刘旭就带着他登门。
昨日刘旭妻管氏上街现买的聘礼堆满了院子,这事是早已说好的,没什么大的变化。差别就是时穿嫁出去那位女娘。见到时穿沉吟,刘旭紧接着表态:“无论时家那位女娘出嫁,我家都是肯的……我家太公听到这消息非常欢喜,连夜划出聘礼所含的五千亩土地,鱼鳞册已经随身带来了,请大郎过目。”
时穿点点头,高声招呼:“十一娘,出来见见。”
十一娘就是昨日黄爸发现的,那位众女孩中个头最高、说话自信十足的女子。她是除了墨芍之外年龄次大的女孩,因家中无人来认领,暂时记入时家家谱,在海州时氏同辈女孩当中排行十一。
时家女孩早听说今日选婿,昨天她们被时穿借节日放假的名义招来城中时,时穿已经把来龙去脉给她们交代了,听说刘旭带着一个年轻人登门,时家女孩们都围在门边瞧热闹,听到时穿的招呼,十一娘脸色一红,稳住心神,按照女学教谕教授的淑女步态稳稳地走上前来,温文尔雅的先冲时穿行了一个礼,在行云流水般转身,向刘旭刘旷依次行礼。
仆人们端上两个漆盒,一个盒子里盛放着“压惊”的锦缎,一个盒子里盛放着一枚表示“相亲满意”的金簪。男女初次见面,只这么匆匆一瞥,彼此相看的只能是对方的仪容。刘旷正青春,哥哥走后刘家他掌权,行动举止里透露着一股自信。常年跟庄户打交道使他显得很憨厚质朴,充足的营养让他身材匀称,虽然不像哥哥那样充满书卷气,但也是一个偏偏好少年。
至于女方吗,时家女孩的美丽还有说吗?刘旷只瞥一眼,脸已经从头红到尾,他呐呐的上前拿起金簪,哆哆嗦嗦的走进十一娘,嗅着鼻尖传来的十一娘体香,他双手哆嗦的,几次插不进十一娘的发髻,以至于簪子扎上了十一娘的头皮,令对方发出一声轻叫。
这声轻叫让刘旷更慌了,他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样把簪子插上的,也忘了打量对方的表情,只事后模模糊糊记得,那个女子皮肤很白净,另外,很是香气浓郁……
古代的六礼到了宋朝已经精简成四礼,插簪之后还是算是确定,刘旭怕夜长梦多,当时要求双方交换庚帖,书写聘书,顺便把礼书也写完——反正双方都是不在意小钱的人家,如今东西都摆了一院子,有什么不满意再补就行。
礼书交换完毕后,刘旭递上两万贯的飞票,说:“长卿忠信,路遇的十几名女娘都肯照顾到现在,我是信任长卿的,陪嫁的铺子与财务,任长卿书写,我已经在下面签名了,写多少我都认账。”
稍倾,刘旭补充:“本官新受广南西路一座小县通判,原打算自海州搭船南下,这几日已经寻找好船只,只因本官上任之前,想把家里事安排妥当,这才仓促行事……”
刘旭说着,冲十一娘拱手:“弟妹勿怪礼节仓促,你与小弟的婚事我这个做大哥的是无法参加了,不过,婚书上既然有我的签字,说明这桩婚事是我许可的,你们只管办,不用管我。”
刘旭的官职是柳州茂县通判。说完这话,刘旭接着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