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纵用兵很厉害。”恒祭很小心的说道:“裂狂风虽然脑子简单一点,远远不及他的父亲风裂,但是也不容易对付。他们有两万人,兵力比我们多上好几倍呢。”
楼麓很不满,觉得鹿破风胆小,嘟囔着要回白山搬救兵。
刘修笑了:“没要你们正面作战,只是希望你们能给他增大一点压力罢了。”他看看天色,“豪帅以为,大概还有多长时间会下雪?”
鹿破风明白了他的意思:“大概还有半个月,最多一个月。”
“一下雪,槐纵肯定要离开宁城,返回草原。”刘修接着说道:“他们的辎重被你们劫了,虽然从蹋顿那里夺回一部分,但是缺口还是不小,我们只要卡住他们的粮道,就卡住了他们的脖子。槐纵虽然很厉害,但是窦归死了,他们没有足够的能力攻城,如果再加上我们从后施回压力,他除了退兵,还有什么办法?”…。
鹿破风同意了。他的驻牧地就在桑乾河、马城之间,原本也负有协助汉军作战的任务,鲜卑人在他的驻地范围内运送辎重,如果攻破了宁城,他也逃脱不了责任,只要不遇上槐纵亲率的主力,要对付辎重队伍,他还是有足够把握的,更吸引人的是,得到的战利品他也可以分一杯羹,算是一笔意外之财,足以让手下人心动不已。
鹿破风为刘修举行了欢迎宴会,虽然没什么精美的菜肴,无非是一些牛肉、羊肉,然后就是一些酒,但是他很热情,让他的三个妻子都出来敬酒。刘修意外的发现他的三个妻子居然都是汉人,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话,一问才知道,这三个人都是从中原逃出来的,其中两个都是因为家人名列党人名录而被迫出逃的。
面对这三个脸上荡漾着幸福笑容的女人,刘修不知说什么才好,再想到被他杀死的窦归,忽然觉得嘴里有些苦涩。他并不后悔杀死窦归,因为敦武的原因,不管窦归是不是做了汉奸,他都要杀了窦归为敦武报仇,但是从窦家的角度来说,他们除了替鲜卑人卖命,又有什么选择?这三个女人嫁给了鹿破风,又何尝是她们想要的结果,只不过是不最坏的结果罢了。
有曾经的豪门,有曾经的党人,有普通的百姓,刘修了解到的出逃者形形色色,什么样的人都有,宁城里的流民有一半是打算或即将打算逃到草原上去的。他们之所以背井离乡,宁愿到草原上给胡人做奴隶,也不愿意留在大汉的土地上,为了什么?
为了生存,为了能有一口饭吃,为了活下去。
一个连百姓生存这个最基本要求都不能满足的帝国,是不是应该灭亡,是不是应该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是不是应该被他的子民唾弃?
大汉的灭亡,是不是早在灭亡之前,就已经埋下了火种,只等着有人来点燃,所谓的三国乱世,其实现在就已经萌芽,而蔡邕写信给卢植说,京师刚刚在太学立了五经石碑,统一了五**字,看起来是一件多么值得骄傲的文化盛事,难道只是大汉这具已经腐烂的坏肉上披着的一件寿衣?
一直对那些动不动就说“政荒主悖”的读书人不以为然,觉得他们言过其实的刘修第一次对自己的看法产生了怀疑,他甚至觉得,这个黑暗的时代至少还有一点言论自由的权利,那些读书人是求名也好,是真心忧国也好,至少他们还有对政治发表真实意见的自由和自觉。比起那些天天在媒体上高唱天下太平、盛世收藏的专家,这些读书人还是有点良知和勇气的,独尊儒术了两三百年,还没有把他们全部变成皇权的奴隶,还有那么多人敢于站在皇权的对面。
“子龙,大汉的问题究竟在哪里?”刘修转过头,看着眼睛在火光映照下闪闪发亮的赵云。赵云一怔,无声的笑了笑,端起木碗,和刘修轻轻的碰了一下:“这么大的问题,我一个武夫,又怎么说得上来。”
“好啦,又没有外人,你就不要那么谦虚了。”刘修呷了一口酒,轻声笑了:“你我都是年轻人,何必那么世故,这大汉的未来,可就在我们这辈人的肩上呢。”
赵云想了想:“在天子身上。”
刘修愣了一下,“为什么这么说?”
“天子是万民之首,天子道德不修,又怎么可能治理好天下?”赵云端着木碗,若有所思,轻声说道:“如今阉竖当政,君子退隐,党人禁锢五属,从光武皇帝起培养了一百五十年的元气被两次党锢摧残得所剩无几,剩下的都是些什么人?那些人争权夺利也许是高手,又懂得什么举贤用能、治国理家的道理,天子靠他们来辅佐,又怎么可能治理好国家。”…。
刘修自失的笑了笑,他本来以为赵云和他想的一样,都以为归根到底的原因在于制度呢,不过想想也不奇怪,赵云又不是穿越者,他怎么可能知道这天下还有不要皇帝的政治制度,而天下败乱,罪不在皇帝,而是在有皇帝的制度呢。
就算是他,其实也只是人云亦云,未必知道其中的道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