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修说得更少,相反倒是提出了很多的问题,他特别提到了一个与荀家有关的问题。为什么荀家的先祖荀子是个儒家,后来却教出了两个法家弟子?
荀彧沉默了很久,最后才说。“李斯在秦国为相的时候,荀卿为此生气得几天没吃饭,他从来不赞成这两个弟子的所作所为。他认为他们抛弃了礼义的核心,只取走了法治的外衣。荀卿的思想其实是外法内儒,而后人却是外儒内法。”
刘修非常意外。他琢磨了好一会。才试探的说道:“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以仁者之心立法,有法者之心行法。”
荀彧点点头:“将军所言正是。这就是循吏和酷吏的区别,循吏也重法,但法不外乎人情,教化为先,导民向善。而酷吏却以杀虐为能,看起来唯法是从。实际上是只把法当作杀人的借口,认为严刑峻法可使民畏。民畏则天下不乱,可是他们忘了,当民不畏死的时候,任何严刑峻法都会失去作用,只会招来更暴虐的报复。”他长叹了一口气,“一个在严刑峻法下颤抖的人,很可能也是一个渴望权力,渴望向别人施暴的人。”…。
作为一个经历过法制观念薰陶的社会公民,刘修不可能完全赞成荀彧的意见,但是他也无法反驳荀彧的观点,对荀彧说现代化的法制观念显然是不合时宜的,而相对于现在实行的内法外儒来说,荀子的外法内儒显然更人性化一些。
当然,这也绝对不会是最终的解决方案,事实上,从来就没有一个最终解决方案,人治、法治,都各有其优缺点,人们总在这其中摇摆。
不知不觉的,日近正午,荀彧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起身告辞,要带唐英子回府见他的母亲唐氏,同时客套的请刘修有空的时候到荀家小坐。刘修一听就知道这是客气话,他要是真就这么去了,那可就被荀彧看轻了。
他摇摇头,表示很遗憾,这次没时间。“本当去拜见一下贵府的各位名士,奈何俗务缠身,下次有空一定去聆听教诲。”
荀彧笑笑,拱拱手,转身正要走,刘修又叫住了他:“文若,你服散吗?”
荀彧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最好不要服,散中多有致毒之物,看起来飘飘欲仙,有助修行,实质很伤身体。”
荀彧犹豫了一下,正在说话,刘修又说:“道法自然,虚心实腹,抱朴守一,方是正道,按摩导引,吐纳引申,也有小益,可是服散却是邪门外道,虽能见一时之功,终究无益于人。文若大才,当为国家珍惜才是,若为此外道所害,岂不可惜?”
荀彧眨了眨眼睛,礼貌的笑了笑,转身离开。唐英子已经被人带了过来,原本还一脸的不高兴,一看到荀彧,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窜了过来,抱着荀彧的手臂,眼睛笑得像个月牙儿:“你就是荀家外兄?真是个好俊的小郎君啊。”
荀彧顿时满脸通红,尴尬不已。刘修微微一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英子出乎自然,还望文若不要怪我疏于管教之罪。”
“岂敢岂敢。”荀彧不好意思再在这里呆下去,连忙拉着唐英子上了车,匆匆走去。刘修回了房间,长公主阴着脸,很不高兴:“荀家好大的架子。”
“唉,人各有志,不可强求,人家不想攀附你这个长公主,你也不能强迫人家不是。”
“嗯。”长公主虽然生气,也无可奈何,刘修说的是正理,你有权有势是你的,人家看不上,你总不能就为此杀上门去。那样的人当然也有,可是他们夫妻显然做不出来。她眉头一转,抽了抽鼻子,又有些不屑的说道:“好大的香气,这荀家名士原来也是个脂粉之徒啊。”
“不,是散香。”刘修收起了笑容,担心的说道。他身边有卢夫人和王稚这样的道士,对丹药并不陌生,荀彧一进门,他就闻出了他身上的香气不是寻常脂粉的香味。而是药散的香气。魏晋之人好服散,后世称为魏晋fēng_liú,实际上求仙问道的愿望由来以久,从先秦起就延綿不绝,服食药饵健身一直就在上层贵族中流行,到了汉末。随着道教的兴起,服散和炼丹一样已经流行,只是规模还远远没有魏晋那么大,而且汉代的名士多少还有些名教思想,不像魏晋人那样放浪形骸罢了。
在某种程度上说。服散已经成为名士的一个标志,只是看你有没有机缘得到散方罢了。荀家和张角有来往,荀彧的母亲又通晓吐纳术,知道散方也是很正常的情况。后世传说他身上自然的有香气,又有人说他好带薰香。大概是因为他所服的散与从不同。被误认为是薰香。…。
这其中的细微区别,本来就不是外行人容易分辩的。荀家就算有机会接触到道人,终究很难像他和道人这样有交情,他刚才故意点出荀彧在服散,并且提醒荀彧服散对身体有害,就是想勾起荀彧的好奇。他相信荀彧会从唐英子那里知道他在道术上的“造诣”。如果荀彧不来求教,那就太可惜了。
不出刘修所料。荀彧上了车之后,就着唐英子被他的容貌吸引。一个劲的沾他便宜的机会,很快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