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人贫困,轻易不肯放弃随身携带的任何物品·他们这次又是主动撤退,所以不管是帐篷还是立帐篷用的木桩,事无巨细,全部带在身边,有的扔在马背上,有的自己背着,现在全在水面上飘着,成了那些落水的羌人救命的希望,有的比较幸运,抓到了能帮他们浮在水面上的东西,有的则比较倒霉,抓到了沉重的锅釜,一不小心就被带到了水下。
王国脑子里一片空白,对北宫伯玉的呼喊置若罔闻,他头上的进贤冠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露出一块土黄色的头巾,被奔跑的将士冲撞了几次之后,头巾也掉了,已经有些花白的头发散了开来,披在肩头,在春风中轻轻舞动。
身边数千人的喊叫似乎与他无关,他就像行吟在汩罗江畔的屈心里只剩下死寂。
“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在邦无怨,在家无怨……”王国呐呐自语着,一步步向洮水走去。
北宫伯玉瞟到王国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之中,急得大叫,王国却不理他,很快就消失在急流之中。北宫伯玉大惊失色,却来不及去找,汉军已经成功的分割开了羌军,远处,更多人的步骑冲了过来,大地在悲鸣,洮水在呜咽,他们都在吟唱着招魂之曲。
“天国在招唤我了吗?”北宫伯玉似乎听到了上天传来的声音。
“大人,大人,是李文侯大人。”亲卫用力的摇着北宫伯玉,指着远处奔来的汉军兴奋又惊恐的叫道。
“李文侯?”北宫伯玉愣了一下,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过来,凝神向前看去,果然是李文侯,他的战旗换了,是一只金光闪闪的鹿。
金鹿营,刘修的凉州羌军,是李文侯,是李文侯。北宫伯玉忽然仰天大笑,昔日的战友现在要用他的首级来向刘修邀功了,好啊,好啊,这样总比死在别人手里好,总算能成就一下朋友之谊。北宫伯玉忽然想到了四面楚歌,想到了那个临死之前要将首级送给故人的楚霸王项羽。
“文侯,来,来取我的首级!”北宫伯玉厉声大吼,分开众人,大步赶上前去。
“伯玉!伯玉!”李文侯纵马而来,飞身下马,一刀砍落北宫伯玉手中的战刀,伸出左臂,紧紧的挟住他。北宫伯玉狂笑着,泪流满面,也不招架,任由李文侯挟着,亲卫们大惊失色,一起涌上来救他。李文侯也是泪水纵横,他一边挥刀格开羌人的攻击,一边大声吼道:“伯玉,不要再傻了,投降,将军会宽恕你的。”
“宽恕我?”北宫伯玉散乱的眼神慢慢的聚了起来,怔怔的落在李文侯的脸上。
“将军让我来请你,他让我来请你。”李文侯大声叫道:“别打了,别打了。你看看四周,钟滇败了,钟滇败了。”
北宫伯玉茫然的看看四周,一动不动。
在成功的分割了羌人之后·刘修带领所有的将士扑了上来。麴义、许一涌而上,迅速击破了包围关羽的羌人,三头并进,猛攻钟滇的亲卫营。钟滇陷入了四面包围之中·左面是吕布如狂风暴雨般的猛攻,右边是想立新功的段煨和郭汜,正对面是关羽、许和麴义三员猛将,身后是浩浩荡荡的洮水。…。
眼看着护在身前的亲卫越来越少,阵势越来越薄,敌人的面目已经清晰可见,钟滇茫然四顾·呆若木鸡。
吕布看了一眼形势,见于已不利,再瞟了一眼发愣的钟滇,突然计上心头,大喝一声:“掩护我!”魏续连忙带着亲卫拥了上来,将吕布护在中间。吕布弃戟,反手拽出雕弓,扣上三只羽箭·拉弓如满月,怀抱如婴儿,瞄了瞄远处的钟滇·撒手松弦。
弓弦猛的一颤,三只羽箭带着残影,脱弦而去。
钟滇的亲卫们发现吕布退入阵中,拉弓搭箭对准中军方向,立刻知道了他的用意,吓得嘶声大吼,可惜战场上声音嘈杂,战鼓声此起彼伏,喊杀声不绝于耳,钟滇又乱了心神·谁能注意到他们的提醒。
三只箭全部命中,钟滇的身子猛的一晃,看了看远处握弓而笑的吕布,一口鲜血喷出,倒地身亡。
“跟我抢,哼!”吕布得意的收起弓·大声唱道:“会挽雕弓如满月……”
魏续等人见钟滇中了三箭,估计是肯定活不成了,这功劳已然落入囊中,不禁大笑起来,应着吕布齐声唱道:“西北望,射天狼!”
羌人骤然遭到水冲,大军被分为两半,已经慌了手脚,在汉军不留余力的猛攻下,他们崩溃在即,钟滇的死亡不过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而对于已经乱得不能再乱的羌人来说,丧失了钟滇也不会有更大的影响,很多人到最后投降的时候,还不知道钟滇已经死了。
最失望的是关羽,他苦战了半天,结果钟滇被吕布射死了,斩将的目的没达到,夺旗的任务也没达到,许带着虎士抢在他前面冲到了钟滇的将旗前,一个靠山膀,硬生生的把碗口粗的旗杆撞倒。
关羽哀叹,想立点功不容易啊,这肉少狼多,一不留神就被人抢跑了。
短短半天时间,留在洮水东岸的三万多羌兵精锐全军覆没,钟滇阵亡,北宫伯玉投降,王国失踪,据说是投水自尽了。当场斩杀七千多人,俘虏近两万人,只有四千多人不顾危险,渡过了洮水。
洮水大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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