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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排好的礼程突然中止,殿上众人一时没回过神来,茫然了片刻方才向范痤看了过去。范痤这人赵胜虽然没见过,但是却是知道的,魏国以王弟公子章为相,权力自然都集中在王室手中,不过要论中流砥柱还得算身为上卿的范痤。
魏王对范痤极为倚重,三年前以四十多岁的“高龄”继位之初,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范痤直接从中大夫提拔为上卿——须知上卿与中大夫之间的差别可不仅仅是卿和大夫之间的区别,周礼卿分上、亚、下。大夫也分上、中、下。可以说范痤基本上是从最基层一步登天,足见魏王对他的重视程度。
范痤如今只有四十岁出头的年纪,然而可能是用脑过度,头发已经花白,看上去五六十恐怕也不止。听见魏王相问,他从容地站起了身来,抖抖袖子向魏王长拜一礼才道:“禀大王,臣下偶有不适,一会儿怕是不能相陪平原君公子了。”
身体突然不舒服不能作陪喝酒本来是很正常的事,然而刚才他传给魏王的话显然不是这个。魏王听见这番托词,像是受到了提醒,目光瞬间收敛了许多,但是明显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好心情,坐在御案之后,双拳捏了又放,放了有捏,两边腮帮硬硬地鼓了几下,却连一句话也没说。
坐在殿上的这些人哪个不是被“三昧真火”熬炼过的?一看魏王的表现,任谁都知道出大事了,虽然谁也没敢吭声,但是却免不了用眼神开始了相互询问。
“下官失礼,还望公子与中大夫恕罪。”
范痤并没有理会魏王和群臣的表现,拜完了魏王接着又向坐在对面坐席上的赵胜和富丁致起了谦。等赵胜他们略略带着些迟疑回了礼,范痤坦然坐回席上,袍袖一收接着又笑呵呵地向赵胜看了过去。
“公子此次赴魏辛苦,驿馆那边万事所需只管吩咐须贾大夫,万万不要虚礼。”
说着话范痤向一旁的须贾示意的点了点头,等他长身应诺后,又像是说闲话般的转头对赵胜道,
“公子以王弟之尊亲身赴魏与别使不同,实乃敝国荣幸。下官与贵国李相邦莫逆,不知公子此行……李相邦可曾嘱咐了什么话晓谕下官?”
“呃……”
富丁虽然在赵胜这个“小刺头儿”贵公子面前装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但到了大事上却绝不糊涂。他深知范痤突然打断魏王的礼程,却由自己当殿向赵胜询问私事,绝不可能仅仅是与李相邦“莫逆”这么简单。恐怕是因为有什么关乎魏国利益的大事牵涉到了赵国,范痤又看着赵胜年纪小,所以才向他套话,接下来必然是顺着这个话头询问赵国朝堂上的事了。
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范痤可是魏国参与合纵幕后策划者,他怎么……突然出现这么个状况已经牵涉到赵国利益,那就由不得富丁不多留几个心眼了,他见范痤摘起了赵胜这个生柿子,赶忙欠身想抢在赵胜之前去接范痤的话茬,以免赵胜年小嘴露,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然而富丁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当他刚刚“呃”了一声,身旁赵胜已经开口笑道:“赵胜行前得李相邦嘱咐相询问候范上卿。”
公子开了金口,再插嘴显然失礼。富丁手心里顿时捏了一把汗,只等着范痤引出什么敏感话题时赶紧兜回来。
“呵呵呵呵,有劳李相邦挂念。”范痤虚虚地施了一礼,然而转口却不再提这事儿了,“对了,有件事不知公子在路上听说了没有。”
路上听说?富丁略略一诧,不觉下意识地转眼望了望赵胜。那边赵胜显然并没有意识到“危险袭来”,脸上依然是礼节性的笑容。
“还请范上卿示下。”
范痤点了点头笑道:“呵呵,其实没什么大事,下官也是道听途说罢了。听说……薛公如今已经离了薛地,却不知去了哪里。”
“什么!”
“薛公离齐了?”
……
范痤话音落下,大殿上立时爆出一片惊呼,就好像天塌了一般。
赵胜同样是猛然一惊,虽然他并了解多少先秦历史,但单凭平原君的记忆,他也能感觉到“薛公离齐”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
薛公并不姓薛,而是姓田,就是那位以养士三千而闻名于世的孟尝君田文。田文是齐国宗室,其父田婴是齐威王幼子,齐宣王幼弟,爵封靖郭君,封在薛邑,早在齐宣王时代就是齐国相邦,后来田文继承了田婴的爵位封地,并当上了齐国相邦,掌控着齐国周旋于列国之间,与各个国家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甚至已经到了一动天下惊的地步。
由于权势过重,田文与齐王田地矛盾越来越深,两年前齐国发生了震惊天下的“田甲劫王”事件,据说背后策划指使者就是田文。事败后田甲被杀,田文则逃回薛邑宣布中立于诸侯,做起了一国小君。由于害怕各国干涉,齐王对田文此举也不敢动作过大,只能在暗中施压围困,这样好容易算是安稳了两年,谁能想到田文居然又离开了薛邑。此人几乎与所有的国家都有牵连,如今下落不明,谁也不知道他会引出什么样的乱子。
然而范痤为什么在此时提到这件事?难道田文去了赵国?赵胜心念百转却始终想不明白:田文最不可能去的就是赵国,他与苏秦是政敌,此时李兑正在苏秦的撺掇下一门心事要做合纵长,那么收留他的可能性几乎没有,然而政治上的事却又不能这样简单看待,如果没有一点“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