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胜停住了脚步,笑眯眯地向乔蘅望了过去。厅中铜树上烛光微微摇曳,飘忽不定的光芒在乔蘅俏美稚嫩的脸蛋儿笼上了一层淡淡的霞彩,此时她低着头,神情之中透着郁郁,看样子当真是从心里替白萱发愁。赵胜不觉笑了笑道:
“在别人矮檐子底下哪有不低头的?白少主心里憋屈,可也得‘体谅体谅’齐王,现在齐王实在没办法只能把孟尝君请回去当相邦,里里外外算是得罪了一遍,本来一门心思要做些自己打算好的事,结果被孟尝君一派的宗室掣了肘,手里缺钱还有不杀鸡取卵的道理?你年岁还小,有些事是不懂的。”
乔蘅本来只是替白萱发愁,却没想到赵胜当着她的面说了许多朝上的事,这是该给一个婢女说的话么……乔蘅心里突突的跳,脸色微微地发起了热来,凝眸垂脸间突然想起赵胜说她年岁小什么的,不知怎么的竟有些不服气,微抬起头道:“公子还说呢,奴婢哪会懂这些。还不是觉着白姑娘实在委屈……”
乔蘅一向谨守卑下之道,就算乔端答应赵胜让她过来侍奉,算是把什么都挑明了也从来没说过一句越身份的话。此时受了赵胜“鼓励”突然语带娇态,半句话没说完接着又脸热心跳的停口垂下了头去,急忙改口道:
“不过还好有公子做主,爷爷说他把公子再给白家增一分利的事告诉白少主的时候,白少主已经喝多了,还没听完便趴地上嗷嗷大哭了起来,说是他们白家今后对不起谁也不能对不起公子。那些话把奴婢说的心里一阵阵发酸。”
这丫头这还是拘谨啊,赵胜心中一动,抬手搭在了乔蘅的削肩上,然而脸上却满是一本正经:“我哪是要他对得起对不起我,本来便是互利的事,要想让白家帮赵国多做些事,我哪能不有所表示。好好的事怎么让他说的这么瘆人?还嗷嗷大哭,真是……好了,不提他了。那个,蘅儿啊……”
“嗯?”
他们俩虽然已经心许,但自从在魏国经了那场乱子后,赵胜整天忙得跟个陀螺似的,还从来没这样亲昵过,乔蘅被他揽住了肩膀,想到爷爷那里虽然没明说,但答应让她来赵胜这里已经算是把事情挑开了,那后边的事岂不是……乔蘅脸上滚烫无比,颤着音刚应了一声,谁想赵胜却像是想起了什么,顿了一顿又放开了她。
“蘅儿,今天齐国派的使臣已经到邯郸了,你还记不记得他,就是咱们在大梁时见过的那个鲁仲连。明天他要面见大王,我得跟着上朝,另外还得跟廉将军出城去接大将军,手上的事实在忙不过来。本来想备礼去拜乔公的,看样子只能再拖一天了。”
“噢……嗯?”
乔蘅刚刚被赵胜松开,心慌意乱还没平稳下来,本来只是随口敷衍,但听到赵胜的话,却突然间梦醒,不相信的大睁着双眸诧异的脱口问道:
“公子,公子要去拜奴婢的爷爷?”
“是啊。”
这地方已经有些暧昧的发腻了。赵胜生怕把持不住自己,一边向内室走去一边笑道,
“无礼不姻,你当平原君诸公子最贤是随便说的么?本公子要正式向乔公行礼聘之礼。”
“可,可我……”
乔蘅突然之间像是被雷轰到了,只觉得浑身一麻,一时间竟然仿佛跌入了梦中一样。周时男女之间礼数颇多,权贵之家娶亲要正儿八经行六礼之聘,当然这说的是迎娶夫人,至于侍妾不过就是与主人有床第之私的丫髻,哪里有那么多说道,如果是府里的,家主看中了点点头一切便都妥了,若是外边的顶多也就是付些钱如同买卖一般,哪里有什么礼可言。若是要礼聘的话,那就是姻娶,是对颇有身份人家的庶女所行之礼,正儿八经迎回家里,虽然不是夫人,但也已经不是侍妾身份了。
礼聘……乔蘅整颗心都酥了,公子这么久都没有对她做那种事,原来,原来在大梁城外时那句话当真不是随口说说的……
……………
淅淅沥沥的细雨依然在下,徐韩为恬然的坐在暖阁之中,手捧着一卷竹简正看得入神,满室淡淡的香楠气息更使他心中一派平和。
自从李兑死以后,徐韩为的心便已经淡了。他从李兑死前的话里悟出了许多,什么大权,什么利禄,说来说去不管在哪个国家他们这些人都不过是王室宗族们手里的一颗棋子罢了,即便如同李兑一般大权在握,但若是宗室们想倒他的台,亦不过是翻掌转脸之间的事。若没有倾覆一国的本钱,就算你跳的再凶,最终也不过是一场空而已。
宗室,这是各国的关键,你怎么折腾都可以,但请不要触犯他们的利益,外臣为戒者可以去看商鞅、吴起,当然还有李兑,但即便你是宗室也依然如斯,大赵雄主赵武灵王不就正是如此么。利益,这才是关键中的关键,如今平原君做了相邦,虽然看似颇有先王之风,然而那又有什么用,不过是乱了一场后一切重回到原先的秩序中罢了。
徐韩为不想做李兑,他没那个本钱,对于他来说安安稳稳做好这个上卿就可以了,至于其他……随他去吧。
“徐上卿久违了,还记得在下么?”
就在这时,厅外的雨声似乎略略大了一些,只听一声吱呀,一名府中门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