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话语就像无情诅咒一样,一遍一遍回响在花凉山上空,也一遍一遍犹如梦靥一般缠绕着一旁如同石化的华疆。
他亲眼看着眼前素衣白裙的女子如何手起剑落,红尘剑血光四溢,那纤云的手脚筋顷刻间被如数挑断,她凄厉撕喊着,却像方才的自己一样,无处遁逃。
四面八方恍若只剩下纤云痛苦煎熬地做无谓挣扎,而阿霓只是冷眼看着,赤红的眼睛一眨不眨。
华疆全身都是冷汗,看着夜风不断掀起阿霓翻飞的衣袂和一张冷漠的绝世容颜。
凄厉的嘶喊声渐渐愈来愈弱,恍若被冷风无情带走,眼见铺天盖地的蛊虫贪婪地吸噬着地上无力挣扎的女子,身上每一寸肌肤一点一点消失殆尽,到最后,华疆都不忍再看下去。
涓涓鲜血从脚下缓缓蔓延开来,就像连绵不绝的小溪。周围再无半点声响,安静的恍若什么事都不曾发生。
黑夜在眼圈模糊成一团,这一夜真的如此漫长。
手中红尘剑闻到大肆血香蓦地一闪,阿霓瞬间眉头骤收,深深闭上了眼睛。
胸前的兰溪玉佩忽然毫无征兆地绽放异彩,滚烫地灼得胸口生疼。
阿霓伸出一只手牢牢捂住胸口的玉佩,另一只手紧紧攥稳了手中因为贪婪而不安悸动的红尘剑,她仿佛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而一旁的华疆根本无法料及这一瞬发生的事,脚步下意识地退了几步。
赤红的眼眸忽然迅速睁开,眼底的血色仿佛要将人吞噬,瞳仁间快速闪过一丝狠厉,阿霓举剑下一秒直指华疆的眉心。
此时的红尘诚然是已经饮够了鲜血,兴奋异常,将潜藏的天性都如数唤醒,人剑合一,无可匹敌。
此时此刻恍若才感到大限将至,华疆心死绝望地闭上眼睛。
泠泠响动的剑鸣声就像来自地狱的决判,阿霓高高挥起红尘剑迎风刺去。
“阿霓,不要!”
电光火石间,身后忽然传来绝望的喊声,声音悲怆迫切之极。
紧接着,阿霓握着红尘剑的手下意识地硬生生戛然而止,剑辉离着华疆的眉心咫尺之遥。凌厉剑气碎了华疆胸前衣襟与鬓发,华疆一口血蓦地喷了出来。
那个声音在重要关头乱了她的心智,让她无法将剑再刺入一分。
阿霓皱紧眉头,痛苦地闭上眼睛,清楚当下身后谁人,她咬牙道,“为什么不,从前都是他们千方百计要我死,今日我就偏要他们死。”
收紧了握住剑柄的手指,重新定了心神,阿霓蓦然睁眼,倾身欲将剑刺过去。
眼前刹那间闪过一道月牙白的身影,流云飞袖间,白司离翩然而至,与此同时他轻一抬袖,华疆下一秒被震出十里之外,而白司离挡在阿霓身前,一只手稳稳将红尘剑身握在掌心,‘呲——’的一声清响,泛着冷光的剑身在白司离手中划出好长的距离。
白司离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他的手紧紧攥着,鲜红的血液一颗一颗从他指缝,顺着剑锋缓缓滴下。
“住手,阿霓。不要……”
艰难地吐出几个字,白衣黑发的他此刻正如此真实地站在她的面前,目光如炬深深看着眼前的女子。
阿霓恍然一怔,仿佛从未想过他竟真的会以身犯险,整个人不可置信地站在那里。
红尘剑的威力自己是知道的,他如何偏偏在这个时候醒来,果真是不要命了,他果真是不要命了!
“让开!”她怒目以视。
白司离摇摇头,“我不会让的。”他的目光宛若星河,让周围都黯然失色,“不要让红尘剑控制了你的心智,你不能再错下去了。”
“错下去?”阿霓忽然轻笑起来,“我如何错了?白司离,你若再不让开,我连你一起杀了。”
白司离的目光望进此时泛着血色的眸子里面,手中的这炳剑已经饮尽了鲜血,他没有动。
“你以为我真的不忍心杀你吗?”到最后阿霓赤红的目光,歇斯底里的朝他喊着。
“难道你真的想让花凉山血流成河,难道你真的想毁了这里吗!”
***
想她心里一定还有一丝眷恋留存,即便方才在自己还昏迷不醒的时候,她说了他不想听的话,那也是因为之前他诚然对不起她,伤害了她,她才说了让人心死的气话。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故事的最后他一定能等到她的。就像在蓬莱她救自己回来的那一刻起,所有为之做的一切,仿佛都是值得的。
花凉山留存了太多太多回忆,这也是为何自己当初会封印这里,将整个花凉山如数隐匿起来,因为如果有一天她回来了,整个六界,唯有她阿霓才能看到花凉山整个世界。
而他终于等来了她,三生三世,早该有一个结局了。
可是,就像他早该预料到的一般,什么都开始变了。
不过没有关系,只要她回到身边就好,只要她在身边,什么都没关系。
人间的第一道曙光照进花凉山的时候,小彩开始动身自顾自收拾起昨日留下的残局。
随风摇曳的满山梨花间,放眼遥遥看去,两道白色的身影相互依偎在一起,画面婆娑,这对身影倒像是恩爱缱绻的一对夫妻。
白衣相容,发丝相缠,倒叫人真不忍心去打扰当下此般画卷。
小彩轻轻叹了一口气,想起昨夜里发生的事,背后依旧是森森凉意,阿霓双目赤红的模样,在脑海间还是叫人后怕,甚至纤云惨死的尸骸与最后华疆落荒而逃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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