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像被雷电击中一样,目瞪口呆,手中的碗掉在地上。
区长对着一个干部招招手,那干部从小学生的喧闹浪潮中走过来,他的身后还跟进来一个怀抱花束的女青年。区干部把一个白纸包递给区长,低声说:“难属证。”区长接过白纸包,双手捧着,献给母亲说:“大婶,这是您家的难属证。”母亲抖颤着把那白纸包接住。女青年走上来,把一束白色的花插在母亲胳膊弯里。区干部把一个红纸包送给区长,说:“聘任书。”区长接过红纸包递给大姐,说:“大姐,这是您的聘任书。”大姐把沾着黑灰的双手藏在背后,区长腾出一只手?把她的胳膊拉出来,把红纸包放在她手里,说:“这是应该的。”女青年把一束紫红的花插在大姐胳肢窝里。区干部把一个黄纸包递给区长,说:“入学通知书。”区长把黄纸包递给我,说:“小兄弟,你的前途远大,好好学习吧!”女青年把一束金黄的花递到我手里,她递花给我时,妩媚的眼睛特别多情地盯了我一眼。我嗅着金黄花朵温暖的幽香,马上想到了肚子里的金戒指,天哪,早知如此,何必吞金?区干部把一个紫色的纸包递给区长,说:“茂腔剧团的。”区长举着紫色纸包,寻找着沙枣花。沙枣花从门后闪出来,接过紫纸包。区长抓着她的手抖了抖,说:“姑娘,好好学,争取成为名角。”女青年把一束紫色花递给她。她伸手接花时,一枚金光闪闪的徽章掉在地上。区长弯腰捡起徽章,看看上边的花纹和字样,送给炕上的哑巴。哑巴把徽章别在胸前。我惊喜地想到:一个神偷在我们家出现了。区长从区干部手里接过最后一个蓝色的纸包,说:“孙不言同志,这是您与上官来弟同志的结婚证书,区里已经代你们办了登记手续。改天你们在表格上按个手印就行了。”女青年伸长胳膊,把一束蓝色的花,放在哑巴的大手里。
区长说:“大婶啊,您还有什么意见啊?不要客气,我们是一家人嘛!”
母亲为难地望着大姐。大姐怀抱着红花,嘴巴一歪一歪地往右耳方向抽动着,几滴眼泪,从她眼里蹦出来,落在紫红的、像扑了一层薄粉的花瓣上。
母亲矛盾地说:“新社会了,要听孩子自己的意见……”
区长问:“上官来弟同志,您还有什么意见?”
大姐看看我们,叹道:“这就是我的命。”
区长说:“太好了!我马上派人来收拾房子,明天晚上举行婚礼!”
上官来弟与哑巴举行婚礼的前夕,我屙出了那枚金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