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人终于败退了。
仇恨使他们丧失了理智,但残酷的战况又将他们拉回了现实。车阵前五十步,就是一个修罗地狱,靠近就意味着死亡!在付出了伤亡两千多人的惨重代价后,帖木尔仍然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攻破车阵的希望,蒙古骑兵的士气也进入到了“三而竭”的阶段。如果坚持继续进攻,部下还能不能听他的号令都是问题了,所以帖木尔尽管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也只能万分不情愿地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战场上的蒙古骑兵如蒙大赦,顿时如潮水般地退去。车阵中的秦兵立即爆发出一阵如雷的欢呼声,可随即大家就被悲伤的情绪所笼罩,因为这一阵虽然胜了,可秦兵同样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这一战,秦兵共阵亡七十九人,重伤一百五十七人,轻伤三百余人,伤亡几乎占到了总兵力的六分之一。其中一团一营长刘全忠身受重伤,二团二营长靳统武也挂了彩,连长以下军官阵亡五人,伤十一人。而那几百名汉人和蒙古俘虏,也被弓箭射死几十人,哭声和哀号声交织在一起,令人不禁恻然。
战士们默默地收敛了牺牲战友的遗体,医务兵则忙着给伤者清理、包扎伤口,包括那些受伤的蒙古人。解胜亲率警卫连出车阵清理战场,其实主要是看看还有没有没死透的蒙古人,如果有就补上一刀。
战场上充斥着令人作呕的味道,绝大多数蒙古人别说活着了,就连个囫囵尸首都看不出来。但也确实有个别人躺在尸堆中苟延残喘,可战士们因为牺牲了这么多战友,胸中充满了怒火,真发现没死的蒙古人以后,可就不是补一刀了,而是围上去乱砍一气,直到砍成肉酱才罢。
解胜急忙制止了这种没有意义的行为,命令立即点火焚尸,以免尸体太多影响射击。片刻之间,熊熊大火就吞噬了蒙古人和战马的尸体,不过由于战场上积尸太多,一时半会儿根本烧不完。
烈火迅速向四周蔓延,解胜忙率领战士们返回车阵。因为隔着一条一张多宽的壕沟,火势对秦兵是没有任何影响的。可蒙古人就惨了,他们将秦兵团团包围,火无论往哪烧,他们都得遭殃。好在他们对草原上的大火还算有经验,立即奋力割除了大营前约一丈宽的青草。大火烧到这里,因为没有可燃之物,才停止了前进。又过了大半天,直到黄昏时分,这场大火才渐渐熄灭。
再看车阵周围,已经成了一片焦黑之地。大量尸体已经在烈火中化为灰烬,此时晚风一吹,灰飞烟灭,恰如蒙古人昔日的辉煌。
车阵之内,李定国正集合全体军官,召开战后总结会。解胜首先感慨地道:“这一战我们打得很英勇,牺牲也很大,但是,我们的牺牲是值得的。没有这样的恶战,我们就无法消耗敌人的兵力,后面的骑兵部队就很难全歼敌军。这里离泾阳太远,战场条件也不允许,牺牲将士的遗体,我看就地入土为安。殿下曾经说过,‘青山处处埋忠骨,何必马革裹尸还’,只要我们心中永远记着这些勇士,在哪里安葬都是一样的。况且这里也是我大明的国土,彻底打败蒙古人后,我们每年还要来这里祭奠。”
众将默默无言,这些铁骨铮铮的汉子们,此时的眼圈全都潮红了。良久,李定国才深吸一口气道:“战斗还没有结束。经过这一战,蒙古人兵力损失在三千左右,应该还剩下一万骑兵。伤亡这么大,他们应该轻易不敢来贸然进攻了,但他们的兵力还是很强大。我们接下来的任务,还是继续消耗他们的兵力,为此,我们不能一直守株待兔了。今夜,我要亲率一个连的兵力去骚扰蒙古人,哪个连愿意跟我去?”
“定国,你是前敌总指挥,你不能去!”解胜立即打断他道,“我是副手,这种任务理应我去。”
“两位团长都不用去,包在我身上!”因为失血过多而脸色煞白的刘全忠一跃而起,咬牙切齿地道,“我要不把蒙古人的屎打出来,我他妈不姓刘!”
其他军官也纷纷主动请缨,最后李定国长身而起道:“各位的心情我很理解。但是我们马匹太少,夜间骚扰作战又比较危险,其中的分寸我必须亲自掌握。解大哥,你为人老成持重,负责车阵的防守再合适不过。刘全忠,从现在开始,你的任务就是养伤,出战是想也不要想了,但是你的狙击班要暂归我直接指挥。窦名望,你没挂彩?你的一营伤亡情况怎么样?”
“启禀团长,我没挂彩,一营情况还好。其中三连做为预备队,基本没有伤亡。”窦名望肃立答道。
“好!就这么决定了,”李定国以不容置疑的口气道,“你马上集合三连战士,限半刻时间整备完毕。一营的狙击班现在就过来。其余人散会,让战士们抓紧时间轮班睡觉,一会而战斗打响,我怕你们想睡也睡不了啦!”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夜幕已经将整个大草原完全吞没。白天还金鼓大作、人喊马嘶的战场,此时却静得可怕、黑得可怖。由于大火烧光了青草,就连个草虫的叫声都没有,夜空中也只有微弱的星光。战场本来就已经成了焦黑色,此时更是一片黢黑。
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车阵悄无声息地开了一个口子,百余名秦兵步行牵着马,缓缓向远处的蒙古大营摸去。这些战马只有少部分是秦兵从泾阳带来的,大多数倒是被俘的蒙古人的坐骑。
为首者正是李定国,窦名望在他身后紧紧跟随。这支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