銮驾里,鸿昭沉着脸把一杯温酒放到了凤翎面前。
“在甘泉的事情办完前,陛下最好不要把自己作病了。喝下去。我现在没有心情跟你绕。更没工夫再装一次荀朗哄你开心。”
凤翎拿起杯盏,捂着手,蹙起了眉。
甘泉米酒浓醇香润,是佐餐佳酿,也是温补良药。可不知为何,此刻看到那绛红的酒浆,她却直觉得恶心。
“我有点头晕……热酒一喝不是更晕了……”
天子说得甚是可怜。
鸿昭却并不打算吃她这一套。
“你的花样够多了,早该停一停。晕了,正好睡觉。”
凤翎红了脸,怯生生看了他一眼。
“你看什么?”鸿昭靠在窗边,冷笑一声,“不用怕,我的胃口已经被倒了。遇上皇帝陛下这样的极品婆娘,再龙精虎猛的男人都会没有兴致的。”
凤翎一愣,也配合着摆出了无赖一般的笑容:“恩……最好你能一直这样衰下去。”
鸿昭剜了她一眼,并没有反驳。
一个人总是装疯装病,等有一天她真的病了,得不到同情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凤翎甚感无趣,也不想再与他纠缠,憋着气,灌下酒。
酒气冲入头脑,一股暖意在身体里蔓延。凤翎的气闷恶心到被冲淡了些,只是力气还是提不起来。她趴在案上,捧着头发呆。
沉寂了许久,皇帝终于得到了她想要的回应。
“那具尸体被扔出来,还穿着骑兵营的重装,是预备给我看的吧?”
“是吗?莫非是……郑桓干的?”凤翎依旧趴着没有起来,只是用询问的眼光望向鸿昭。
她的脸火烫火烫,眼中也现出了血丝。
鸿昭的眉头打起了结,沉默着默看了她好一阵,方缓缓道:“恩……郑桓。”
“郑桓为什么要这样做?看来除了盐铁,他还做了其他了不得的生意。你……知不知道?”她问得小心翼翼。(.)
鸿昭又斟了一杯酒,自顾灌下:“多少年了。你装神弄鬼的手法怎么就没有半点进步?”
凤翎一惊,直起了身子。
“你不记得上次在于飞殿,是谁帮你找来的鬼头面具?”鸿昭蹙眉望着她,“那时候,我的帝君堂叔有没有被吓到?”
凤翎知道鸿昭说的是儿时他帮着她,到天台宫“替父报仇”吓唬鸿轩的往事。
吓唬的结果是,鸿轩没有中招,也没有同他们算账,只是沉着脸把扮成“活鬼”的鸿大公子和小皇女交给了女帝凤鸾。鸿大公子挨了靖王一顿揍,小皇女受了女帝一场骂。
“是我不够义气,连累了你。”凤翎看着趴在榻上养伤的鸿大公子,第一次为他流了眼泪。
这让从没见她哭过的鸿昭有点发懵。
“没关系。你哭什么?我又没死。这一身好筋骨,早就皮实了。再说我家老头子这两年仗打少了,手脚也变轻了。”
“胡说八道。轻了怎么还给打肿了。”
“你怎么知道?”
凤翎擦着眼泪,嘟囔道:“打的时候……我在门缝里看见了。”
鸿大公子臊得满脸通红,从床上坐了起来,不留神就碰到了伤口,惨叫了一声。
“我说你还是不是女孩子啊?怎么扒门缝看大男人的屁股啊?”
“你算什么大男人?”凤翎颇为不屑,“混球一个。”
“好好好。我不算,天底下,就只有你的荀子清算……”他的嘴还没有回完,就被她塞了把西狄葡萄干。
“挨骂的时候,从凤和那里偷的。好吃吧?”凤翎的脸上挂着未干的眼泪,贼贼笑起来。
好吃。
这是鸿昭和凤翎吃过的,最好吃的葡萄干,不酸不涩,满是甜蜜。
她想起往事,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迟疑了半天,终于心虚道:“你都知道了……”
“鸿轩那么文秀的一个人都没有被你吓到,你凭什么觉得我会中招?凤翎,你不是荀子清。这种照猫画虎的开场铺垫一点都不有趣。”
她尴尬地苦笑:“如果没有铺垫,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来问你。”
他没有看她,只是自顾假想:“换作是十年前,你会怎么问我?大概是臭东西,甘泉的田地里有古怪,我问你,你和郑季常里通外国的缺德买卖到底有没有关系?”
“十年前,又是十年前……”
突然,她那种痴呆呆的表情消失了,诡异的笑容浮现出来,让见惯无数嗜血人渣的鸿昭也不禁一寒。
“你以为我还会停在十年前吗?靖王杀了我的父亲,先帝逼死了你的堂叔,姐姐死在蚩尤的暗箭下,凤和登基不过几年,就因为碍事,被你或是其他什么人鸩杀了,而我……只因为十年前的傻相讨你喜欢,就莫名其妙当了天子,最后,气愤难平的凤藻终于勾结了蚩尤要来杀我。杀、杀、杀……这就是你我两家人的十年。你让我直接问你?可就在刚才,就在这辆车上,因为我问得太直接,你……也差点掐死了我。”
凤翎看见鸿昭苍白的脸色,觉出自己的恐怖模样,已经成功把“景耀战神”吓住了,可是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臭东西,你不该指望一个随时会送命的人能十年如一日地保持纯真。如果我真的是一个正常可爱的婆娘,一定已经和凤和一样躺在坟茔里了吧。”
鸿昭哑口无言,默了许久。
“那具尸体是从哪里弄来的?”
“海陵王府的‘大花园子’里。并不是只有你……才会豢养眼线。”
鸿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