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鬼兄去打听姑母的事了,直至此刻还未露脸,鹫之隐约觉得有些不祥,正当琢磨怎么找到他时,霸爷突然重重地拍了下他的肩,挤眉弄眼道:“董老弟,你这丫鬟长得真标致啊,哪里找的?”
丫鬟?什么丫鬟?鹫之二丈摸不着头脑,他回头看去,变成人的妙儿顶着歪扭的丸子头立在后面,看来真像个丫鬟。鹫之暗自一惊,心想:她什么时候跟来的?随即,他又忙不迭地解释道:“霸爷,这是我远房亲戚,托我帮忙来着。”
话落,他拼命朝妙儿使眼色,示意她快些回去。妙儿看了半天没有明白,她以为鹫之的眼抽筋,也就有样学样地眨巴起眼来。她不动还好,一动这霸爷就会错意了,他以为姑娘正和他抛媚眼,看上他这四十多岁的土豪金了。
“咳……咳……”
霸爷以扇捂嘴,轻咳两声,接着故作风雅负手而立。“什么忙,姑娘拒说出来,这镇上没有我霸爷做不到的事。”
鹫之一听,急忙开口,没料话还没说,妙儿便抢先道:“我要吃鱼……”
平时她舌头不利索,说到“鱼”上,一下子就字正腔圆了。霸爷微愣,鹫之倒抽口冷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妙儿拉到一边。
“喂,瞎说什么呢?刚才不是让你呆家里吗?跟来作甚?还有,此人不善,莫搭他的话,明白了没?”
鹫之语气很重,妙儿听得一知半解,但她见他愠怒,也知道自己要乖乖的,接着就低头不说话了。
虽说霸爷没听到鹫之说什么,但见姑娘楚楚可怜样,不由动了心思,他想啊,这小子好赌,花钱大手大脚,远亲来投靠,他定拿不出东西。瞧!连条鱼都给不了人家,这太伤人家姑娘的心了!
霸爷翕上折扇,重重往掌心里一敲,随后义正言辞道:“董老弟,就这是你不对了,人家大老远来这儿,你怎么能不尽地主之谊?姑娘要吃鱼,我这有的是,来,咱们这就开一桌。”
还没等霸爷说完话,妙儿的两眼冒出馋光,就像恶极的狼,眼珠子都快发绿了。鹫之败下阵来,这辛辛苦苦教她的道理,人家一句话她就全忘干净了,连他这主人都不要了,屁颠屁颠地往霸爷那里跑,叫人情何以堪!
鹫之两手握拳,心有不甘,正欲挽回主人威信时,头一转,妙儿已经跟着霸爷入酒楼了。
老天爷,这缺心眼的妖是有多么好骗?鹫之感觉到了压力山大,急忙两三步追上去,怕霸爷动歪脑筋,把妙儿骗去了。
霸爷是个豪爽人,一入酒楼吆喝来小二,让他把带鱼的菜全都来一遍。没过多久,清蒸鱼、红烧鱼、划水、鱼片,十几样鱼菜全都上了桌,看得鹫之目瞪口呆,妙儿口水直流,这么个时候,妙儿真有上前抱霸爷大腿的冲动。
好在妙儿还算是只有义气的猫,诱惑当前,她只顾吃,再怎么着也没想到甩掉鹫之这个穷酸货。妙儿看到清蒸鲈鱼,不自觉地伸长脖子,要把脸埋到盘子里。无意间一瞥,她看见了鹫之手里的筷子,忽然就想起鹫之教过:人吃饭得用木棍子挑,接着就捏起竹筷去夹盘子里的鱼。
这下问题来了,鹫之注重理论知识,轻视了实践知识,他几乎没怎么教妙儿使用筷子,所以妙儿以筷夹鱼的时候,要多别扭就有多别扭,她就像学步小娃,把两根竹筷紧捏在手,使劲去戳盘里的鱼,戳半天还戳不上来,看得霸爷一愣一愣的。
无奈之下,鹫之只好撒了个谎:“唉,霸爷不瞒您说,其实我远方亲戚穷得揭不开锅,把她托我照顾,她小时候生了场大病,所以脑子有点。”鹫之边说边指指额穴,霸爷一眼就明白了,连连摇头叹:“可惜,可惜……”
“唉,所以霸爷您别见怪,这丫头也是可怜人。”鹫之边说边装作难过模样,然后挑了鱼腹大刺,夹起鱼肉放在妙儿汤勺里。
“妙儿,这样吃。”
鹫之拿了自己的勺装模作样送嘴里,妙儿见之明白了,立马扔了筷子,心满意足地吃到了第一口鱼。
鹫之心细,大大小小的鱼刺都挑干净了,才夹到勺里给妙儿。妙儿满口艳香的鱼肉,根本就不用怕有刺,她吃上了瘾,心想:原来吃鱼不用自己剔骨头,以后就让他天天为我挑鱼骨头。
鹫之还不知自己将来要被当佣人使唤,脑子里还想着如何混过这一关,他一面认真挑鱼刺,一面与霸爷聊起姑母,他说:“昨天我还去拜访伯母,看她精神不错。”
说到这事,霸爷一声叹息,端到嘴边的酒盏又放回原处。
“不瞒董老弟,昨天大夫和我说了,我姑母病重,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他无奈摇头,继续道:“我姑母这人有苦有累从不吭声,哪怕是病得厉害,她也不会说声‘疼’,五天前她还能走路,这几天都用上手拐了,真担心过不了这个月呀。其实我也没多大心愿,只望姑母走得心安,但她一直呆在茶馆不肯回去,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岂不是不孝?唉,姑母对我有恩呐,董老弟,你尽快帮我想想法子吧。”
霸爷放下架子,握住鹫之的手,一番语重心长之言,令鹫之颇为动容。鹫之不禁犹豫,心想要不要告诉他,姑母是在等什么人,正当开口之时,突然外面一阵敲锣打鼓,食客纷纷起身张望,看个热闹。
“哎呀,戏班子来啦~撒果子呢,大家快去拿呀。”
几个小儿嬉笑而过,猴子似地直往南门窜,钪钪锵锵的锣鼓声由远至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