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潇睁开眼,神色寡淡地盯着天花板看,似乎想将它看出一个洞来又或是在观察,自己是在天堂还是地狱。
良久,她收回视线,唇瓣染上两分自嘲。
原来还没死么?
她稍稍动了动身子,腕上传来的疼痛让她下意识轻吟了一声,“嘶……”
躺在沙发上的男人本就睡得浅,她这点小举动一下子就把他惊醒了。龙桀顾不得揉发酸的脖颈,走过来对着她就是一句轻斥,“别乱动!”
女人很是温顺,僵直了身体不再乱动。
这时候倒听话了?
到现在回想起昨晚的场景他都还觉得后怕,她就那样无声无息地坐在装满水的浴缸里,头顶上的花洒还在不断往外喷水,纤细的手腕搭在浴缸边缘,动脉处割了一条口子,鲜血一滴一滴地滴在地上,那瞬间,龙桀只觉得一股冰冷中夹杂着死亡的气息从每一块瓷砖里渗透出来,慢慢的,慢慢的,自他的脚底窜上来然后蔓延至四肢百骸。
医生说,再晚点,她真的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龙桀捏了捏鼻梁,头疼地挪开椅子坐下。他低头看着她,嗓音带着几分说不出的疲惫与沉重,“洛潇,别再这样了。”
洛潇垂下眼睑,沉默着将被子拉上来遮住脸,因为左手有伤,她拉得有些费力,龙桀就搭了一把手,帮着她把脸遮住,没用多大力,怕把她捂坏了。
他的视线落在白色被单上的一角,“你知道我和宁骁是怎么认识的吗?”
被单下那一团动了动,没说话。
“七年前我们是在饭店认识的,你知道他这个人,他不被允许做的事看到旁人在做就很恼,刚好那时候我就坐在他旁边抽烟,他一个字都没说上来就给我一拳,平白无故被人打,我也很火大,就当着很多人的面跟他厮打起来。”他自顾说道,眯起眼睛像是陷入了回忆。
到底是他们年少不更事,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打架。
“可我没想到,他就是个绣花枕头,一点也不禁打,只几下就晕了。之后他醒来硬说自己失忆非让我赔偿损失费,还把我告上了法院。”他失笑摇头,“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为什么要把一件小事闹得人尽皆知,他总是怕……怕被遗忘。”
宁骁的想法就是这样简单又偏执,让所有人认识他所有人知道他,就算死后亦不会被磨灭痕迹。
“那次闹了我好几个月后,宁骁就被他父亲接回了英国,我再次见他是在四年前,”不知想到什么,龙桀眼底浮起一丝脆弱,“当时我被困在火场,他拖着个病体还要把我背出来,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对啊,他真是个疯子,你知道吗,他跟我说过除了这颗枯竭的心,他还有肾脏,还有腿,还有手,你爱谁他就换给谁……洛潇,你说,一个人到底深爱到什么地步才可以说出这种话?”
“要是他在,也会恼你不惜命。”龙桀深吸了口气,看到被单下的一团隐隐在抖动,他缓缓伸出手把那被子扯开,毫不意外的看到一张流泪的小脸。
“我怕我过不去……”她仰起脸蛋,泪水打湿了衣襟。
宁骁脸上手上扎满碎玻璃的样子,还有宝宝从身体里流失的感觉,这一切怎么可能忘得了?
男人俯身过去,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她的额头上。
这个吻,无关情爱。
“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你就当昨晚自己已经死了,余生的日子你就替宁骁和宝宝活。”
女人抽噎着,死死地攥紧男人的衣袖。
洛潇不知道,龙桀只是在轻描淡写这段往事,关于那场大火,有太多太多的不为人知。
*
当洛潇从医院失踪后,龙桀震怒中又生出浓浓的失望。管他的,她若一心求死,就是天王老子也拦不住。可等坐了一阵,他还是忍不住派人去找她。
宁风锦刚洗完澡就听见有人在按门铃,他打开门看见来人后,趣味的挑眉。
“小潇儿,你怎么来了?”
她唇瓣一抿,没有多大表情。
他以为她是有点不高兴这称呼,便开口解释道:“宁骁在家里谈及你很多次,往常我打趣他也是这么叫你的,这一时间没改过来,要是你不喜欢,我不叫就是了。”
“一个称呼没关系。”
“那你今天来是……”
她紧了紧手,“我还是想要他的骨灰……”
“呵呵,这我可帮不上你。”他雅痞一笑,“不过你如今这般,不是显得有些讽刺么,对一个曾经忘记过的男人这样情深义重可不好哦。”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就是战哥哥……”
宁风锦眉峰淬上冷厉,“他都死了,你这声对不起也没用。”
心尖一疼,洛潇猛地跪下,“就一点骨灰好不好,宁大哥,我求你……”
他的瞳孔倒映着她痛苦的样子,不知道该说是欣慰还是羡慕。
欣慰的是,宁骁的爱也不是一点儿回报都没有。
羡慕的是,大概他死后也不会有人为求他的骨灰而去给人下跪吧。
宁风锦俯身动作温柔的扶起她,薄唇一扯,“小潇儿,你要骨灰这当然可以,只是作为回报,你余生断不能再与季铭律有任何牵扯,否则,他必遭宁骁之祸。”
身体狠狠颤了颤,她咬着唇回答:“我不会再跟……”
“嗯?再跟什么?”
她眼睛闪过一丝猩红,含泪说:“我不会再跟季铭律在一起。”
只这么简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