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隐不知是自己心挂旁骛,还是曲伯音心不在焉。
所闻之曲听起来纵然悦耳,却总觉有一丝散乱,跟他在树林时为两人所弹之韵律大不相同。
一曲摁罢,曲伯音手放弦上却是呆有半晌,不言不语。
陈隐和婵玉相互一看,皆觉着不对劲。
“曲公子。”婵玉小声唤道。
曲伯音眼神放空,依旧失着神,似是没有听到。
“曲公子?”婵玉抬高声音又唤一下。
“哦?嗯,”曲伯音缓过神来,抬眼看向陈隐和婵玉,“近几日顾虑之事太多,未休息好,刚才有些走神,望两位见谅。”
“曲兄还是多注意一下身体,”陈隐关心道,“我们既然已经到了,就定是全力以赴助你,那位馨儿姑娘跟着大皇子来了吗?”
曲伯音没有回答陈隐的问题,而是说道:“两位恩德,伯音没齿不忘,你们应是刚到伏浙城,路途遥远,今日还是先歇息,明日我们再谈此事。”
“曲兄,你可是有何难言之隐不便说的?我们本意就是来这儿帮你和馨儿相聚的,无需顾虑我们的劳顿。”陈隐如此说道。
婵玉也起身附和地点点头。
“多谢关心,不过真是二位多虑,在下只需好生休息一下便可。”
曲伯音的异样是显而易见的。但就算陈隐和婵玉真真地看在眼里,对方矢口否认,他们也没办法。
“那。。。曲公子便好生歇息,我们也先去整理一下行装,”婵玉自作主张地拉着陈隐,便是要告辞,“我们皆在这个客栈,若是有事唤我们一声即可。”
“好。”
曲伯音也不多留,他此刻脑子里混乱之际,却生怕表现出来被两人觉察。
陈隐和婵玉离开曲伯音的房间后,回到大厅内。
饭菜已是放满了一桌。
“曲兄的表现甚是怪异,”陈隐咂咂嘴,说,“又是弹琴又是发愣,就是避而不谈与馨儿之事。”
“他定是心中有事,却不愿与我们相提,”婵玉说,“估摸着是我们来得太过突然,晚些时候我们再去一次吧。”
“师弟,遇到麻烦了?”瑛璃听着二人的谈话,一面朝嘴里塞着馒头,一面问道。
听着瑛璃有唤陈隐为师弟,婵玉身体一颤,心里忽然冒起一股愧疚感。
“啊。”陈隐还在寻思曲伯音的事,缓缓坐下,自顾自地吃起来。
“瑛璃,待会儿能借一步说话吗?”婵玉在瑛璃身边坐下,轻声说道。
瑛璃点点头。
“晨师兄呢?”陈隐才看到晨墨灵不见了。
“他去料理行李和房间的事了。”莫霖已是吃得饱饱的,瘫在椅子上,一副满足地神情。
一盏茶的功夫。
晨墨灵回到大厅,将门房钥匙分发给了几人:“陈师弟,吃过东西没,帮我去马车拿一下行李。”
“嗯好。”
一路舟车,就连睡了一天的莫霖都觉不适。所以拿钥匙后,除了陈隐和晨墨灵一起到后院,三个姑娘则回了房间。
婵玉跟在瑛璃身后进到屋内,返身将门关实。
“瑛璃,你不必如此。”婵玉忽然开口道,神色怅然。
“如此什么?”
婵玉想说她知道瑛璃故意又唤陈隐为师弟,就是不想在她跟前表现出两人的亲密,怕她伤心。
话到嘴边磕磕碰碰才好不易地婉转说出口:“瑛璃,我已想好了,待所有事情尘埃落定,你们隐居山林后,我便会一个人游历江湖,所以…所以你无需再思我感受而有所顾忌。”
虽然婵玉的‘顾忌’说得隐晦,但瑛璃多少已明白她指的是什么。
“他本就是我师弟,而‘师弟’的称呼我已是顺了口,所以你不必想太多,让自己背那么多包袱,”瑛璃也不想伤她,于是笑道,“你的事可真想好了?”
“嗯,”婵玉点点头,“仗剑江湖,行侠仗义,本是我拜到玄月门的初心。”
婵玉这么说,有多少是真心实意只有她知道。
不过她也只能如此,他们三人之间的事必须有一个看起来可行的定数,这样至少之后的一路上,不必再去纠结它们。
瑛璃看着婵玉,说:“婵玉,届时若有所需,便托人来告知我们一声,我与师弟定会鼎力而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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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的行李实际并不多,一人足矣拿全。
“晨师兄,是想跟我谈话?”陈隐问道。
晨墨灵点点头,道:“师兄本不该问你,但皇帝此刻也在伏浙城中,你所应别人之事可是在与朝廷作对?”
陈隐没有立马回答,并非是不信任晨墨灵,而是不知这事究竟该如何说。
晨墨灵也不逼问,而是静静地等着。
“我想应算是,不过却是行侠仗义之事。”陈隐说。
“伤天害理之事,我定华之人也不会去做,”晨墨灵笑了笑,道,“这行侠仗义可会伤及他人性命?”
陈隐立马否道:“不会,仅是让两个恋人重逢而已。”
“如此我便不插手了,但若有需我帮助的地方,直言相告便好。”
“多谢师兄。”陈隐抱拳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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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伯音自陈隐和婵玉走后便一直愣坐在茶案前。
情与义究竟何重,他心中实早有数。奈何真搁到他跟前供他抉择时,他却又是如此地举棋不定。
曲伯音手心出汗,掌中握着的一方小纸已经有些湿润。
他缓缓起身,推开窗户。
皎洁的明月悬在云间,漫天飘落的白雪好似柳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