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通天屈指一点,那透明的棋子染作纯白,瞬息间局中风云残卷,双方之势变动剧烈,宛如空结一霜剑,直插黑龙盘踞。
棋子落处,隐隐孤悬于局外,正是双方之势交错而又实则未及染指之处。
“满洪荒这样的地方确也是少,我原本也以为凤族高踞九天,该当早就将扶桑一带纳入掌中、以制东海了,确真的是没想到,”通天仿佛赞叹的口气,复若有所思:“若一气真能将此间掌控,呵,也难说得很……那对三足金乌所化的兄弟,是叫帝俊、太一罢?”
那白子悄无声息地化作粉齑,簌簌落入攀于崖下的凌霄丛中,化作纯粹的灵息腾散。
有一点子碎钻晶玉般的光,在白子破裂的时候折了出来。通天忽而想起还同伏羲一道在不周山中的时候,那一日他从入定中惊起,曲折射入池水中的太阳星光芒盛炽,元凤的清唳穿透重霄与沉渊。
那一日正值元凤、祖龙与始麒麟宣告他们各自统领分治的势力所及,通天那时候这么对伏羲说道:“太阳星上,似乎孕育着两只金乌,难怪。”
金乌亦是羽族,即使灵智未开,也会下意识回应元凤适才的宣告。是以太阳星光芒大盛,照彻天地,以壮其声势。
——元凤将统领凤族与洪荒羽族,主宰天穹。然而或许论起来帝俊与太一是羽族,但是太阳盛炽的光辉下,他们兄弟若要细算起来,却并非是追随元凤、凤族所辖的羽族族类。
所有人似乎都未留意,孕于孤悬天外的太阳星中,为三足金乌所化的帝俊与太一兄弟,并未对凤族真正有过俯首称臣之举。唯有的那一次就是在他们尚未化形、理论上灵智未启之时,其时它们的作为与回应,在日后能不能当得真,真是两说之数。
“可真是扯着凤凰毛羽作大旗的蔫坏算盘。”通天一边漫不经心地回想着,便将这情状细细分说了一番,到最后横生一声赞叹,又捞过小弟子来揉。
伏羲当时选择琢于琴上的纹样十分奇异,仿佛同时描绘出腾火与莲绽,而今成了小弟子额前的一点朱红。想了半天求表扬的一步棋这么被师傅不走心地歪了楼,小弟子撇着嘴看那一粒已然粉粉碎的棋子,闻言还是抿出了个微微的笑来,口中却道:“既借其威慑背靠大树,又能独善其身,这般便当的两全法,师傅你仿佛在逗我?”
“嗯,长琴真聪明,拨一拨头顶脚底板会响,”通天漫不经心地答道:“然而这世上有得是聪明人,但聪明人更有的是愿意睁着眼装傻的。”
凤来灵琴化形的小弟子,终于愤而从他故弄玄虚还爱逗弄人的师傅掌中挣开跑走了。
通天立在原地,面向青崖石壁上的玄机,看着看着,良久方笑叹了一声:“都盯着呢,是不是弄巧成拙,可真是要看运气了。”
日升月落,太阳星与太阴星日复一日地交替,盘古的双眼所化的这一对星辰极为殊异,它们穿行于天穹之中,与凤族所踞的九重天仙宫几近;而薄暮晨曦之时又沉入江海,碧涛无尽之中,却是龙族潜聚之所。
帝俊、太一兄弟的苦心经营,究竟能维续太阳星上虚假的平静多久?他们还未成长至足以昂然存立于洪荒的时候,甚而实质上还要仰凤族荫蔽。然而或明或暗之中,他们的处身之所,已然为诸方瞩目,他们身不由己地被推入舞台正中,成为了博弈的关键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