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装得倒是忒像,仿佛真是个跌了境界还被偷了东西的苦主一样,虎落平阳,魔陷昆冈。通天嫌弃得不行,不想和罗睺装腔作势,便道:“我将多宝记作挂名弟子。”
一般这话里的藏着的另一句就是这家伙现在既然寄了名字便是托庇于自家门下,有什么仇怨的都有通天应了,莫要再去害多宝性命的意思,但他与罗睺的交情特异,通天显然不是这个意思。
罗睺神色不动,哦了一声,静待下文。
通天道:“截教之中,客卿弟子,一并归作挂名。”
罗睺闻言睁大了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仿佛觉得很是新鲜有趣,待看得够了,终于咧出了一个笑,啧啧道:“你胃口倒是大。”
通天谦虚道:“一般一般。”
他胃口再大也不过就是从前那么些了,再多的汲营也懒得去做,哪有面前这位以天下为局,三族作子的魄力。且他眼瞧着又要接着不安分下去,在三十三天外待着,还不忘来搅风搅雨的。
这么一说他突然又有点担心按罗睺这么穷折腾下去,自家道统的未来了。
罗睺转着眼,忽然想起一茬,便问通天:“那你想好自家客卿该叫个甚么名字了么?”
通天迅速摇头。
罗睺大怒:“不是说好了,出关之后同我说吗!”
通天不慌不忙道:“我觉得这事还是你自己来比较好,换我说不定就定下叫白莲了。”
白字为三清座下使唤的童子通行的行辈字号,罗睺无语片刻,也不想和一个取名困难症患者计较这是在磕碜谁了,挥挥手只想让碍眼的快从眼前离开。
通天从容退走。
还没走出几步,罗睺忽而在他身后哂道:“其实你绕了半天,舍了我这么大个便宜,不还是为了那白毛畜生。”
通天半点没有被戳穿的慌张,一派坦然,还颇有耐心地纠正他:“虽作你家弟子,随你怎么称呼,旁人也没甚好说的……但这样唤终究不好。”一点都没有作为旁人的自觉。
罗睺被通天这认真的提议噎住,不耐烦地应下道:“也成,叫做多宝,是吧?”
通天点头,还待要再说,莲瓣尖上摇摇欲坠的罗睺便带着唇边近乎透明的冷笑,幽幽道:“历来不甘心,才是最大的祸端,你且看着,天地量劫,又要复起了。”
刚才还在纠结多宝的称呼,罗睺突然横出了一道这般严肃的话头,通天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待要再问,便见那张裹于灰色之中的面孔,骤然变作全然的透明,随即崩碎了。罗睺躲回了莲苞之中,池中顿时雾气弥漫,通天还是看不清楚他现在托身的莲花作何颜色,不由遗憾地啧了一声。
通天忽而想起了什么,转身到池畔,俯身探手入水中,触手冰寒。池中的灵息如同游鱼,在指缝间穿梭而过,比之前次活跃了不知几分,他并不在意,又细细摸寻了一番,才终于察觉到了孑留其中的那丝缕息壤所在。
他在池水中作怪,罗睺忍不住又聚出了身形,皱眉问:“你寻息壤作甚,莫不是要把我连藕根一道挖出来,想挪去哪?”
通天闻言对他露出一个甚而可称得上关切的笑模样,罗睺心下顿生警兆,颇为防备地盯紧了他还沾着些水珠的手掌,便听到通天道:“不,我只是忽然想到——有个现成的护花妙招。”
通天抬起手来,朝下一握一收,待腕子翻转过后,复又舒展开,这才看清楚他的掌心托着一团莹莹碧绿的影子,抬手就往浮动在雾气之中的人脸上糊去。
息壤再如何是先天灵物,说白了……那还是泥土。
罗睺的脸顿时绿了,他听到通天笑吟吟地同他解释道:“流溢于中,布散于外:春泥护花,最是合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