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被这孩子突然出声惊了一下,有点烦,于是说:“认识?那把你丢出去算了。”
话音没落就感觉衣角被人扯住,小孩子往他身边靠了靠,低声嘟囔:“不认识。”
那边元凤把本族小辈拎到身后,又意思意思训斥了一下银龙,表示会把这事和它家长祖龙说道一下,就留下一脸惨白的银龙,走了。
眼看一场争端,到了一半就被掐灭,那小孩子神色很是无趣,伸手去戳通天画在地上的图案,又有些新奇:“这是什么阵法?”
“七绝逍遥阵,第三重。”通天看着他戳,凉凉道:“那银龙还没走远呢。”
小孩子很是老成地啧了一声,道:“他又打不过我。”
通天懒得理他,只觉得洪荒的孩子真是不讨喜,他救了人连声谢都收不到。他适才行经此地的时候正巧看见林子外头银龙与凤鸟打得兴起,收不住力道,偏了的术法就要往这个一边看戏的小孩子身上砸,便拉了一把,想了想便在林中布了阵。
七绝逍遥阵为万花谷绝学,聚如明月,散若花树,为奇门遁甲之术。七绝之名,取其所创者万花七圣,实际仅需两人便可草成。后世之学在此竟也切实可用,他又参考了先前他处身的小谷所布的禁制,只要对方境界未高出自己太多,倒也不怕被看穿。他叮嘱了这孩子莫要乱动,就原地开始写写画画了,正好在元凤来前匿去了行踪。
不过有点不对。
——元凤竟然还停留在大罗金仙境上,按伏羲的推测,若是炼化了先前降于他的那份功德,怎么也该到准圣了。
通天未及多想,那孩子一跳绕到他身前,笑吟吟道:“他走啦——嗳等等啊,你先别这阵撤了。”
说完就用足尖去磨画在他身侧地上的部分,通天神色纹丝不动,看着他乱来。只觉得自己手贱得治,路边随便捡个孩子哪有这么自说自话的,但他看着那孩子的动作,心中却有些纳罕。只要再偏上一点,稍用力一抹,结阵关键之处便轻轻松松给擦没了,不过这般破法也只是在阵内方可。那孩子却只随意点了点,没有再动作,乖乖缩回通天身边,道:“好啦”。
通天偏头去看,只见那孩子略略垂着头,细软的头发扎两个小髻,红绳上缀了银铛,寻常道童的打扮,却着的黑衣,边角隐隐约约有莲纹,看起来像是个草木之属得道的小仙。
黑色的,莲花嘛。
莲花可确实是好东西——又有些从未听说却不觉陌生的识闻从神魂深处往上涌,絮絮地在说孕育盘古的混沌青莲与其孑余所化各物的情状,这些日子总是这样,见到什么奇闻怪事了,就上赶着在识海里上补课,也不知哪家的传承记忆是这样运转的。通天呵了一声,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事,半俯着身并指划过,潦潦草草地收拾了阵法,又出去看那战场,一鳞半羽都没留下,龙凤麒麟三兽得天所钟,不说精血心火之属,浑身可都是宝,捡了点漏,多少都是赚了。可别的不说三兽自身也都各各警醒得很,像这种戛然而止的小打闹,各自都无损——也不知道让它们收不住地打下去会如何呢。
这样隐带着恶意的念头一起,他立刻惊觉,后背像是薄起了层汗,风入襟生寒。
这不该是通天寻常会有的念头,纵世事艰难,这样偏狭的恶念也实在……太过天真而近愚。
通天顿时就有点不高兴,有些事也就懒得容忍。
这时那孩子也跟着出了林子,转溜着眼看他,高高兴兴地问道友名讳。
通天只看着没答话,这孩子玉雪可爱自不必说,笑起来眉眼弯弯,神色又灵动,也就没人留意他其实生得太过诡艳,眸色更是极沉。通天那可是仙迹岩中被画圣逮着练出的眼力,又在江湖沙场几经磨砺,丹青虽不精,看人却是没差的。
管现在天地之间是不是尚无人族,相由心,万物有灵皆如是。
许多念头转过,他沉吟也只一瞬的事,对面的孩子高高兴兴地继续说:“我是罗睺,生于西荒之地,久仰不周仙山,故游历来此……道友呢?”
罗睺那声道友其实并没有错了称呼,洪荒初时对于境界尚无明细划分,诸般先天之物踏入修途后多数也是一化形便证人仙。罗睺虽生得小,还作童子打扮,却同通天一般,是半步踏入大罗金仙之境的修为,生得再小也有底气和人平辈论交,也敢放言直说说那条小银龙是打不过他的。
罗睺就觉得这个会顺手救起路边陌生修士的少年有点冒傻气,同时还微妙有些看不惯,想来大概是本源不合的关系,于是花了点力气想搭点交情,顺便给这人的光风霁月里下点儿料也不错。
但对方这时反应却冷淡了一点儿,只说自己叫通天,就是从不周山方向来的,和罗睺确实南辕北辙不同路,结伴甚的可就免了。
“……不打紧,我又不是定要去看一眼不周山。”罗睺也笑,很快回答,何况,他想——我发现了比不周山这样只得几分盘古遗泽的死物更有意思的事了,如果真是我的克星,也好找个机会做掉。
罗睺冒着坏水琢磨了一下,决定先跟着通天跑。也亏得通天从前只是略听过点上古神异事,具体是对不太上号的,换个人来与魔同行,还显然在心里挂过号,真是愁都要愁死了。
罗睺的名字,诸位看官也都晓得,很是响当当的,日后长成了就是魔祖,修士前行途中几乎如影随形、附骨之蛭的心魔劫,皆由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