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真等到日后截教的客卿先生能化形入道,从冰寒的莲花池中爬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孔宣能够化形、正式拜入通天门下成为二弟子的第二年了。
“这化身选得不成啊,禀赋这般差,连凤族异种都比不过,还能不能行了?”通天候在山下,张口就是对他幸灾乐祸。
这凤族异种说的当然是孔宣,他虽然还是凤身,但和鲲鹏一样,为天地之气交感而生,另有气运之累。是以虽然身具五色神光,看着厉害,修为进益却为天道之力压制,进境缓慢。罗睺寄身的莲子被栽入昆仑山巅莲池中的时候,孔宣刚刚开口能言,起点上二者可说是差不多,罗睺化形比孔宣还晚,可不就是如通天所言。
罗睺心塞得不行,啪得往通天脸上甩了一团碧碧绿的物事,瞧着与当初通天拿着糊了他一脸的颇有相似之处,没好声气道:“……你闭嘴吧。”
通天抬手接住,随瞄了一眼,又掂了掂,乐道:“要我恭喜你改邪归正成功吗?”
这话真是假的不行,罗睺冷笑不语。
就像混沌青莲结了四颗莲子,唯有净世青莲呈色不变,其余的三颗莲子均异变降品一般,灭世黑莲的莲子开花成熟之后,果然又有变化,罗睺开出的并不是黑色的花,亦有降品。而等他化出了切实形体之后,看起来果然与从前假说自己是灭世黑莲所化之时,给人的感觉很是不同,但大概是在池子里冻得久了,纵是眸中明火,也像是被封存于薄冰之后,归作浮动的磷光。
为了从鸿钧眼皮子底下暗渡,再寻到个方外之地搅一搅这天道局势,罗睺也算是下尽血本了,虽然有没有用,这都还是两说之数。
通天也不想帮他纠结,打了个呵欠便转身下山,意思意思地帮罗睺引个路,带人回去自家院中——他随手将池畔诛仙剑阵所设的禁制收起,感受着四剑微微的振鸣,一股子分外亲近之意,不由觉得有些好笑。无他,此剑阵初初认主的时候那可是高冷得很,结果现在结阵在外拱卫,陪了旧日主人这么些年,反倒成这样了:也不知道罗睺对它们做了些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他转而又有些忧郁地想,等长琴过段时候游历回来,或者自己再收几个徒弟,这峰头可就住不开了,玉虚峰位处昆仑最东端,进去得绕过太清和玉央的居处,麻烦不说,能看入眼的峰头左近也没有几个,峰顶都高不过层云,但若是绕得太远纵跨上大半个昆仑山,未免也太不像样。在昆仑山中再行外扩领地之事,能有的结果也就那样了,琢磨到得最后,通天觉着还是得另辟上一个道场为好。
与从前收在座下的四名弟子并诸多徒儿入门时候的情况不同,仲兄在前一世里总爱诟病他收徒太过不挑捡,那些所谓“披毛带角、湿生卵化”之辈,拜入截教门下的时候当然是已入修途,于早年寻道其时,多数的性情皆已定下,当可自行料理生活,可以说那会儿收徒弟当然是管教不管养的。然而这一回却很是不同,他现下的两名弟子都是从化形之前便被他带在身边,之前考虑得更多的也是养小孩子的诸多麻烦。徒弟都小的时候,为着照料并走不太开,既然不分住那地方当然也是尽够的,结果等到了现在他才突然惊觉此事,
说来等后来仲兄余下的十一位弟子入门之后,他眼下住着的小遥峰也要捉襟见肘了,最后便举迁到了昆仑以北的麒麟崖上,设下昆仑玉虚宫,为阐教道场——总之在有些无关紧要之处,玉央的趣味一向是惊人的恶劣,通天也懒得一项项去置噱了。
前面漫无边际地想了这么多,其实通天他只是现在才突然意识到某事,从而心生感叹而已:
……话说我现在连带孩子也学会了。
他模模糊糊地打算着,再过段时间就该是葫芦藤出世的时候了,到那时便去往东海看看,若是合意,便把蓬莱之地给圈下,不过还是想先去秦岭走上一遭,再说些别的罢。
……
通天飞得极远的思绪,很快就被耳边突然响起的说话声音打断了,原来已经到了玉虚峰与小遥峰相接的栈桥上了。他前头还拿来当做由头,来嘲笑罗睺根脚不过尔尔的次徒孔宣,就盘坐在栈桥边上柔软浮动的白云中,双手撑在身前略略探身,发与衣带都被风乱吹到身后,他眨着眼,纯然好奇地打量着远远地缀在通天身后的那位,问他师傅:“这不是山顶那池子里的白莲花吗,他化形之后,是不是就成我师弟了?”
……前几天不还想着怎么把它给烧了吗,怎么转头就问起了这个,通天抽了抽嘴角,若要真回答是,也不晓得孔宣会是个什么反应。
通天默默地转头看了一眼罗睺的脸色,又默默地把小孩儿从云上抱下来,那地方实在危险,顺手便揣在了怀里,一边答他:“你师傅我也不是什么人都往家捡的好不。”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