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虞渊一处山河日落的光景不必多叙,且回头说昆仑山里,通天看了看天色,招手唤过童子阿甘,让他自去取一只纸鹤来,托在掌中便随口说些漫无边际的话,好教它带去给出门在外的首徒。
恰其时,通天却是身在小遥峰,正占了玉央的前厅吃茶赏园中景致,是以当他问完居于虞渊如何,又说到“要是不怕热,我们把扶桑占下来也好,省得再亲手布置。”这全然不负责的玩笑话之时,玉央正路过他身后,闻言便停下了脚步,等到通天说完话之后略有疑惑地转过头来,他才肃然道:“莫要如此妄为,日后当有一番变乱着落在此,你早早牵扯其中,得不偿失。”
可不是,通天还记得清楚,在第二次量劫之中种种惨烈情状,值周天星辰阵破,羲和陨落,扶桑亦同时毁于劫火,最终化为归墟……当时他已于东海立下碧游宫,环岛禁制在这天地动荡之中几为之所破,后来还赖老师出手,方不致使此间天地毁损,以致须得重定地水风火的地步。
——他现在也就是说说逗人玩而已,其实早就看中蓬莱仙岛了。
通天失笑应下。
虽而今这都是说不好的事了,早已无定数一说,但通天还是暂歇了去触帝俊和太一霉头的想法。
说来周遭的一切都在不知不觉中走向了与从前不同的方向,己身为天地变数,此言果真非虚,若不是化形之前早早地与二位兄长失散,净世青莲的出世,是绝无可能这般早的——记得要到妖族之名现于洪荒之后,他与兄长才感应到了气机牵引,来到昆仑之巅,至此才初见女娲与其兄长伏羲,各自分得净世青莲,炼化为己身法宝。
更不用说先天灵根之中的葫芦藤,等拿到手中,更是紫霄宫第二次讲道之后的事了。通天在心血来潮掐指一算之后,还特地跑过来询问过玉央与太清,得知他俩亦模糊有所感,由此他也不得不承认,此番将要出世的异宝,就是那葫芦藤了。早了这许多年,缘分倒还是着落在他等身上,也是有趣。
“虽说本就没甚么好奇心,”通天这么对玉央道:“但早早地就知道了所有的事,可真是没劲透了,不搅一搅,怎对得起这个未卜先知。”
玉央奇异地看了通天一眼,至准圣境界,一念而可知往事因果,这是半点都不稀奇的,且就看各人掐算本事如何了。通天这一句“所有”,加上那未卜先知的说法,想必是意指将来之事。早知将来之事,当然也就晓得一些只看眼前并无法知道的内情,玉央想了想,倒也并不打算问通天一些相关之事,但还是认认真真地叮嘱幼弟:“凡事趋吉避凶,这自不必我说,你若要以身涉险,博造化之功,不用瞒着我与长兄,说不定能有所臂助”他停了下,接下来的话里颇有叹息的意味,“——聊胜于无。”
通天哈哈地笑起来,拍了拍他的肩道:“别的不说,接下来那一份机缘为何物,我倒是清楚得很。不周山中葫芦藤,结有七子,你我兄弟各得其一。怎么,,一道带回来,你和长兄就不必再多跑一趟啦。”
玉央无语地看了通天片刻,挥了挥袖自去了。留下通天在背后笑得更是肆无忌惮,不用说,也知他要斥一句胡闹。
笑过之后,也只轻敲了敲腰间雪竹笛,留下一声叹息。
虽不至反目仇雠的地步,然前世三教各立,封神之数落定,截、阐二教应劫,桩桩件件,无一不手足同窗的情分尽数都消磨去了。至截教道统再不传于世,上清玉宸不甘于此,所行种种筹谋,意欲欺瞒天道,回拨时光,重归至开天之时……虽那元始天尊在察觉此事后,一言不发地为之行了方便,亦于此多有相助。然而似这样的谈笑无忌,却是再没有过的了。
一朝回想起往事种种,说是有了从前作为天道圣人眼光境界的加持,又可未卜先知,听起来厉害的不得了,然而通天其实也并非没有过茫然无措之感。打头的一项,他就不晓得要如何面对这两位兄长,几欲避而不见。
玉央于此似也有所察觉,方会说出这一番话来,对于向来冷情的他来说,很罕见的。
通天想,他尚不是上清玉宸道君,而玉央,亦不过是乍然离散后尽力寻觅了他一个元会的仲兄,而非玉清元始天尊。
他自觉断然不会再至那无可挽回的境地——
今生今世,这便是他的兄长了。
……
将而今种种与前世所知对照,通天才晓得变数一说所言非虚。且不说如今上清门下二弟子孔宣将来会是如何的威名赫赫,他家首徒长琴,在上一世,却是从未出现过的人物:上古凤族所留嗣脉,唯妖师鲲鹏与明王孔宣;而伏羲也不曾在南明住过,他化形之初便与女娲一同居隐昆仑,直至陨于巫妖一战,历三皇五帝之劫,复又重归。
是以若要说变数,长琴当也可算是一个,他携琴而生、为天命乐神,又有凤族嗣脉加身,福泽与根脚都厚。便是通天,也不晓得他何往而何来,又将会是何种运命。
至于别的,通天倒不是很在意,也没什么强夺人徒弟的想法——别人家的徒弟,他倒还要更加嫌弃一点。师徒皆是缘法,通天从前既然不怎么挑拣徒弟,而今自觉也断无刻意避开之理,只不过多宝这一出,全然在他预料之外罢了。
气机牵引隐隐约约,一时也不得出,通天并不着急。他今日其实是来向太清与玉央辞行的,孔宣就顺手丢给罗睺去收拾,打